李亞琪/舌尖上的父親
那天在滷味攤買了豆乾、海帶,又切了一塊豬頭皮,老闆娘給了我一包滷汁。晚餐時把食物倒入鍋中,加適量水與滷汁,就是一道現成的菜了。嘗一口,豬頭皮鹹了點,腥味也重。原本想說可以吃到食物的膠質,卻是難以下嚥,望著這一盤想倒掉又嫌可惜的豬頭皮,忽地穿越時空,來到了童年。
兒時家中養豬,豬仔大了便請村中的屠夫宰殺賣錢,僅留下比較不值錢的豬頭皮、豬耳朵、豬板油、豬血,以及少許三層肉分享鄰居。輪到鄰居殺豬時,我家也可以分到一塊豬肉,這是鄉下的人情味。
加菜那天,爸爸會親自下廚料理豬頭肉,把豬頭皮、豬耳朵去毛洗淨下水汆燙,撈起切片,斜切兩根蒜苗,放入一碗白醋中。簡單調味後,爸爸大聲喊我們去吃飯,在那貧困的年代,吃到肉即是幸福。
豬頭皮蘸了白醋蒜苗,去油膩又帶些許嗆辣,口感層次豐富。用粗糠和廚餘飼養的豬隻,肉質鮮甜Q彈,軟骨爽脆有嚼勁,我們吃得帶勁,咀嚼得吱吱作響。爸爸這時會為自己倒一杯米酒,配著豬頭肉,十分開懷地享受。他的模樣,簡直是最好的吃播主,興致高昂時,還會哼幾句我們聽不大懂的地方小調,也只有在這時,他才能放下肩上重擔,沉浸在片刻悠閒。
爸爸還有一道拿手料理,炒泡麵。他不喜歡湯麵,說泡麵用炒的才夠味。熱鍋,倒入少許油,泡麵放入鍋中,加少量水和青菜,適量調味料,大火快炒,幾分鐘後就可起鍋。看似再簡單不過的料理,因為爸爸火候掌握得好,做起來就是與眾不同。每次炒好麵,他會帶著滿足的神情,吃得舔嘴咂舌,但他其實吃到的不多,因大多被我們小孩一搶而空。炒麵鹹香鮮滑,是吃了會再三回味的料理。
現在偶爾我會炒泡麵給女兒吃,在滿屋子香氣飄散時,回憶爸爸的得意神情,跟著嘴角上揚。爸爸已經離開很久了,每當我在台式小吃店用餐,總不忘叫上一碟豬頭皮,蘸著醋細細品嘗,味蕾展開的悠長記憶裡,是舌尖上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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