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惠昭／有時候花有時候鳥：值得記錄的小旅行

移動是必要的。

五天的清明連假，四個朋友花了三天去旅行，行程由我安排，每天都有設定的目標，但不確定能否遇見；每晚皆不知投宿於何方，但依據過往經驗，用力打電話，最終都能找到有空房的旅店，最壞的狀況是睡車上，只是四人共擠一車也實在太悲慘。

這是黑面琵鷺北返的季節，性成熟的黑琵都長出了金黃繁殖羽，我們要去送行。

第一站先到桃園許厝港。這裡被列為國家重要濕地，春秋兩季作為過境鳥驛站。也有度冬的候鳥，我們遇到群聚的黃尾鴝堵街，一羽快閃藍尾鴝，野鴝和遠東樹鶯不斷跳出來尋找人類為拍攝而投放的蟲，餵食是複雜的議題，暫且放下不表。

第二站停靠新竹金城湖，欣賞五隻黑面琵鷺睡覺和遠在天邊的白眉鴨。

然後直奔嘉義，布袋新塭，天啊，見到了上百隻聚集在魚塭覓食的黑琵和白琵，於黃昏的魔術時刻，金黃的繁殖羽更加金黃，隨風飄拂，是一種靈魂與之振動的美麗，感謝自己尚還有閒情有動力，可以花幾個小時用鏡頭靜靜守候。

現實的問題是，牠們都吃飽了嗎？飛回繁殖地的路上，有無險阻？

世間所有的美，都攪拌進了等量的哀愁。

布袋旅店缺稀，家家客滿。打了十幾通電話，終於找到一家還未正式營業的民宿，小吃店皆已熄燈，全家成了荒涼夜晚肚腹的救贖。

隔日，天微亮，我們再度前往新塭，陪伴黑琵一起吃早餐，盯著牠們飯後互相理羽，傳遞著人類不理解的訊息，直到忽然有某隻黑琵發出訊號，刷地一下，全體飛起，慢慢消失於天空。

告別黑琵，我們要往山上去了，這次運氣好，打四通電話就訂到上巴陵的民宿，老闆熱情保證「住過還想再住」，拉拉山離此半小時行程，我們的計畫是到神木區找野蘭，順便撿幾隻山鳥。

第三天，清晨七點的拉拉山遊客中心，馬鞭蘭、翹距根節蘭盛放，長尾水青蛾掛在某種藤蔓上，紅胸啄花只聞其聲，黃山雀一閃而過。

跟著厲害花友我們找到了細花山蘭，俯跪在地，聲聲讚嘆，最美的花永遠藏在陰暗潮濕的森林底層，在人們總是忽略而過的雜草之中。

而這是一個必須守住的祕密。

下山途中經過一棵盛開的火刺木，褐底青小灰蝶，白底烏小灰蝶、紅肩粉蝶、寬青帶鳳蝶以及各種待查的昆蟲都來參與盛宴了。

聽說還有稀有的窗弄蝶，但我們無緣遇到。

忙到錯過午餐（當然），車至大溪，黃昏已近，肚子提醒我們搜尋餐廳，就近找到一家私房菜，車子繞進去一看，竟然帶著一汪大湖，湖邊叢樹棲滿正在進行交配築巢大事的小白鷺、黃頭鷺、夜鷺，小白鷺的繁殖羽宛如用萬千根絲線織成的蓬蓬婚紗，遇美則無法冷靜的朋友一邊拍照一邊尖叫。

從水邊殺到山上，春花春蝶冬候鳥，吃個午晚餐還附贈彩蛋，這種豐富飽滿的行程規畫根本小旅行的極品，人生第一次，我如此地佩服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