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煮咖啡到青草茶 「回春青草茶」延續家族記憶的古早味

琅琅悅讀 鄉間小路

文字 郭正偉╱攝影 陳諠尼,取自《鄉間小路》2024年7月號

「在勞工公園運動的阿姨們,聽說附近有人在賣青草茶跟雜菜湯,就一群人一起來包場、光顧。」本名蔡易妏的Van,是高雄「回春青草茶」的店主,聊起天來笑容飽滿,帶點溫暖的親切。三十三歲的她笑說,那一天店裡的年紀加起來有上千歲;大家因為住附近,多少都知道回春跟阿公,也會跟她聊起從前。「客人有時比我還清楚曾經發在店裡的事。」

「要叫自己老闆,我都會有點害羞。心裡還是覺得這間店是阿公的,是家族的。」習慣被大家稱為「孫女」的Van,跟吧檯旁的客人話家常,同時流利確認飲料點單、製作。店內暖色調光線布置,混著自店門漫射進來的午後亮白日光,設計現代卻帶著與流行咖啡店截然不同的古早韻味。「回春青草茶是店裡的招牌茶,傳統風味,裡面有十六種青草,喝起來帶有薄荷香氣。主要就是退火,保養身體。」

自爺爺時代留下的匾額,與別具巧思的藥草陳列。

回春青草茶經營至今逾一年半,店內青草茶飲配方,傳承自五十七年前在此創辦「回春國術青草舖」的蔡明智,也就是孫女的爺爺之手。「聽客人說,我才知道阿公原來很厲害,以前大家都坐遊覽車來請他抓草藥。類似進香團的其中一站。」孫女指著牆壁眾多釘孔,隱藏從前掛滿感謝狀的回憶。

照片牆說著從舊回春至新回春,五十七年來演變的故事。

延續家族記憶的飲、食滋味

相較一般青草茶的厚濃沉穩,招牌回春青草茶,入口微甜帶著一種澄澈輕盈。當初決定開店後,孫女為了煮製出自己心中最佳滋味,曾經北中南四處探店喝茶,在家時則一鍋一鍋的煮,藉父執輩傳承的知識與自己進學,不斷調整,家人、親戚也協助尋味。「喝到幾乎可以分析別人家的青草茶用了哪幾款材料。」以爺爺原始配方為本,孫女努力找出適合現代需求與口味的茶飲。

「這款茶帶點苦味,卻又不至於太苦,一種剛剛好,可以提振精神的感覺。」孫女解釋以爺爺名字命名的「明智醒腦茶」來由,店附近多為商辦大樓,是為上班族特別量身打造的提神良品。同樣為招牌之一的,還有用奶奶名字命名的「翠玉花釀」,以青草材料為底,添加了烏梅、洛神,甜酸相融,餘味留香,深受許多女性歡迎。

不只祖傳草飲,以及開發青草美式咖啡、仙草奶茶等年輕取向的「草特調」,回春還有獨家餐食:「古早味什錦菜湯」。雜菜(tsap-tshài)湯,或稱菜尾湯,過往是辦桌(宴席)吃剩菜餚混成的大鍋菜,早期坊間也有專門店家收購菜尾,製成雜菜湯販售,今已少見。回春雜菜湯想當然非來自宴席餘菜,而是承繼自奶奶的溫柔心意。

充滿家族記憶的古早味雜菜湯。

「爸媽小時候那年代,能吃到辦桌包回來的雜菜湯,就像吃年菜,可以一直挖寶。阿公還沒開回春前,經濟比較窮,為了養大七個小孩,阿嬤會去市場跟人收一些不要的蔬果,調味煮成一鍋類似雜菜湯,有料有湯的菜。」孫女說:「我從來沒吃過,就煩著阿嬤要她教我做,其實就是想要她做給我吃。」沒有刻意記下奶奶的食譜,孫女費盡許多心力才找回滋味,「味道就是帶一點甜、一點酸、一點辣,什麼都有的感覺。這個味道讓我想起家族的人,曾經在店內生活的樣子。所以開店時決定,我想要飲料是阿公留下的配方,吃的部分則是阿嬤的味道。」即使兩位長輩不在了,味道與回憶仍延續著。

傳承夢想的草本飲料店

經營這家店,有一種團圓的感覺。但最初,一切都還未確定時,孫女其實打算北漂。「我做過大概五年多咖啡工作,後來從澳洲打工旅遊回來,其實是想上臺北創業,但要開什麼店還沒有想法。」孫女緩緩說起生命轉彎的那一刻──某日父親進房門問她,如果還不確定要做什麼,要不要賣阿公的青草茶?「我很訝異,原來爸爸有一本筆記本,記著阿公留下來的配方。」

「其實這是爸爸的心願。我一直沒發現,他自己規劃退休後,想要用阿公的配方開青草茶店,他很認真地看待這件事。」孫女說:「阿公以前曾培養七個小孩一半去練武,另外一半去學草藥。回春曾經有很多傳統武器,像李小龍是雙節棍,我們家有九節棍。我爸爸就是被分配學草藥的。」

對父親的提議,孫女原本沒有太多想法。直到某次深夜返家,發現在此生活二十多年,從未仔細看過牆上感謝狀。「阿公幫助了這麼多人,也讓我開始思考,他留下的配方,我是不是應該好好運用。」她說:「我不想走傳統賣青草茶的模式。改成內用,希望大家可以坐下來好好品嚐它的層次感。大概花了近兩年時間籌備,結果遇上疫情我遲遲不敢開,不過剛好是一段可以充裕練習的時間。」來自老一輩草藥師摘採、提供的草茶材料,從爺爺那時就合作,是父親親自帶著她拜訪,重新串聯關係。

店內經典招牌:回春青草茶(左起)、仙草奶茶、翠玉花釀與明智醒腦茶。

早期高雄獅甲是重工業地區,初代回春作為國術館,常見勞動大眾排隊候診。(照片提供 ...

家庭式經營才顯得人情溫暖

回春讓客人印象深刻的,不僅是有故事的茶,賣茶的孫女,還有做為員工,被客人親暱喚作「孫女媽」、「孫女姑」的媽媽與姑姑。「要跟家人一起工作,我也很擔心到底好不好。一開始也是吵架,彼此磨合了一季。」孫女說:「有人說我們是網美店。我也會思考,那回春是網美店嗎?我的員工應該是穿著整齊制服的帥哥、美女,還是像媽媽、姑姑這樣的長輩、家人?」

「有一次我聽見媽媽幫客人點單時,介紹飲料會說『翠玉是我媽媽的名字』,聊過去發生在這裡的事。不僅用我的方式,還結合自己的故事。我就確定,她們其實是最合適的人選。這裡有她們生活了數十年的回憶。」

●本文節錄自《鄉間小路》雜誌2024年7月號:百草有味,未經同意,請勿轉載。

鄉間小路 2024年7月號 出刊頻率:月刊 出版時間:2024-07-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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