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國44年來首次宣布戒嚴！回顧歷史民主運動「光州事變」

2024年12月3日晚間，南韓總統尹錫悅突然宣布進入「緊急戒嚴狀態」，指控反對派親北勢力控制國會，癱瘓政府運作。尹錫悅的親信、國民力量黨黨魁韓東勳則公開反對，稱戒嚴決定錯誤，並與國會反對黨聯手，成功在半夜投票通過無效戒嚴令。國會投票後，尹錫悅隨後表示接受國會要求解除戒嚴。此次戒嚴自宣佈至解除僅持續約6小時，是南韓44年來首次實施戒嚴。

而韓國歷史上重大的民主運動「光州事變」發生於1980年5月18日至27日，起因為韓國軍事政府在全國實行戒嚴，對政治異見進行打壓。光州的市民與學生因不滿軍事政權而發起抗議，要求民主改革。隨著抗議升級，軍方進駐並進行暴力鎮壓，造成數百名抗議者死亡，並且有大量市民遭到逮捕與虐待。光州事變成為韓國民主化的象徵之一，對後來的政治變革具有深遠影響。（編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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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羅添宏

雙十二政變與光州事件

全斗煥派軍隊以暴力鎮壓，造成數百人死亡、幾千人受傷，被稱為「光州事件」或「五一八光州民主化運動」。全斗煥以殘暴的手段對付光州市民與學生，為他換得「光州屠夫」的稱號。

光州事件的血腥鎮壓與全斗煥崛起

一九七九年十月二十六日，南韓執政十八年的朴正熙被心腹中央情報部長金載圭槍殺。朴正熙死亡的訊息傳出，震撼整個南韓，誰也沒有想到朴正熙會突然死去。所以在朴正熙死訊傳開後，整個韓國就陷入混亂當中。國務總理崔圭夏按照南韓憲法規定出任代總統，並宣布從十月二十七日凌晨四時起在全國大部分地區實施戒嚴，以免北韓人民軍趁機南侵。戒嚴期間對各政府機關、重要團體和新聞機構進行軍管，禁止國會以外的任何政治活動，嚴禁各種罷工、集會、遊行示威、學校停課、實行宵禁等。南韓陸軍參謀總長鄭昇和上將兼任戒嚴司令。

但是，朴正熙的死亡無法消弭南韓長期的民主抗爭行動，工人及學生的遊行示威活動亦開始席捲全國。十二月十二日，身兼國軍保安司令部司令及戒嚴司令部合同搜查本部長的陸軍少將全斗煥師法朴正熙的前例，夥同盧泰愚等「一心會」（註6）核心成員，趁混亂時機發動雙十二政變，以涉嫌總統刺殺案的罪名，在參謀總長官邸逮捕上司鄭昇和上將。不久，盧泰愚接替全斗煥出任保安司令。

一九八○年五月上旬，各地要求民主示威浪潮擴大，在漢城有五萬名群眾集結，在光州有三萬餘名以學生為主的群眾要求撤銷戒嚴令和全斗煥下臺。五月十七日，掌握軍隊實權的全斗煥宣布全國擴大戒嚴。再次擴大戒嚴令下，禁止所有的政治活動、國會活動、對國家元首的批判，拘捕了金大中和金泳三等反對黨領導人物，下令大學停課等。

五月十八日在光州，南韓陸軍第七空降旅的兩個營於該日乘軍用卡車進駐學生作為基地的全南大學、朝鮮大學，一千五百名學生在校門口與空降部隊發生衝突，四百餘名學生被拘捕，並有八十多人輕重傷。十九日陸軍第十一空降旅緊急調往光州增援，市民使用鐵棍和燃燒彈對抗空降部隊。二十日凌晨，第三空降旅所屬三個營從漢城出發，南下光州增援。白天，二十萬餘名市民參加抗爭，幾百輛公共汽車、計程車帶頭衝破軍隊的防線。與此同時，電臺一直沒有報導「光州事件」，市民對此十分憤怒，到光州MBC（文化放送電臺）縱火。二十一日，光州市民掠奪軍工廠及後備軍的軍械庫，繳獲了裝甲車的武器及炸藥等，並占領了全羅南道廳，武裝對抗軍警。光州市和對外的鐵路、公路和通信線路被切斷。由於事態嚴重，全斗煥在這天決定真正准許用實彈武力鎮壓。

五月二十二日，一萬餘名軍人包圍光州。光州「市民收拾對策委員會」組成，開始與政府談判。同一天，主張撤兵的全羅南北道戒嚴分所所長尹興禎中將遭到撤換，由蘇俊烈中將接替其職位繼續鎮壓。五月二十五日，五萬名市民集會組成「光州民主民眾抗爭領導部」，決心抗爭到最後一刻。五月二十六日，市民躺在路上阻擋坦克，但坦克不顧人群依舊進城。抗爭隊預料軍隊將要入城掃蕩，決定疏散其他人，只讓「抗爭領導部」的人留下。南韓以軍隊鎮壓光州的抗爭者，陸續有數千名軍人開著坦克進入，大部分抗爭者最終放棄抵抗。二十八日，軍隊搜索全城，幾千名市民被逮捕、扣押。光州這次的大規模示威行動，全斗煥派軍隊以暴力鎮壓，造成數百人死亡、幾千人受傷。被稱為「光州事件」或「五一八光州民主化運動」。全斗煥以殘暴的手段對付光州市民與學生，為他換得「光州屠夫」的稱號。

「光州事件」後同年十二月，全斗煥在嚴格控制的選舉下當選並就任總統，開始七年單一任期。全斗煥成為總統後，一直企圖掩飾「光州事件」的真相，事件被定調為「金大中等親共主義者主導的內亂陰謀事件」，政府禁止一切對「光州事件」的輿論及出版物。

光州事件受害者的平反之路

光州事件後死傷者家屬和受傷者組成了幾個不同團體，這些團體於每年五月十八日，都冒著政府的干預及鎮壓，試圖舉行悼念會，漸漸形成一起要求「查明真相」、「處罰負責人」、「賠償受害者」的共識。他們在「光州事件」的平反過程中，一直扮演重要的角色，也持續對執政的全斗煥政府施予壓力。

一九八七年，全斗煥的七年總統任期即將結束，他試圖繼續長期執政。一月十四日，一名參與抗議的首爾大學學生在警察的酷刑下死亡。六月九日，一名延世大學學生在示威中被催淚彈彈殼擊中傷重不治，引起全國的反政府示威，提出全面民主化的呼聲。六月民主運動展開，最終韓國逐漸走向民主化，全斗煥交出權力。在這氛圍下，要求查明「光州事件」真相的輿論愈來愈強烈，而政府亦開始打破禁忌，公開談論「光州事件」，受難者可以在國會聽證會上講述所受到的迫害。「光州事件」開始擺脫從前「共產主義者的內亂陰謀事件」的定調而被視為「國家民主化運動的部分」，但是對「查明真相」、「處罰負責人」方面的問題，則仍未解決。

民主化浪潮崛起與全斗煥下台

一九八八年二月盧泰愚接替全斗煥成為南韓第十三任總統。四月，全敬煥、全基煥、全宇煥、李昌碩等全斗煥的親戚接連因貪腐被捕。全斗煥被迫發表謝罪聲明，並辭去一切公職。但憤怒的韓國民眾要求政府懲罰光州事件的責任人，公布雙十二政變和光州事件真相。從十一月三日開始，光州特別委員會和第五共和國特別委員會啟動了現場電視直播的聽證會，全國民眾更加沸騰。盧泰愚迫於壓力讓全斗煥發表謝罪聲明並離開首爾。十一月二十三日，全斗煥在私宅發表謝罪聲明並捐出個人財產和剩餘的政治資金一三九億韓圜後，偕夫人李順子隱居極為偏僻的江原道麟蹄郡百潭寺。一九九○年十二月，全斗煥結束隱居返回到漢城延禧洞的私宅。

一九九三年，總統金泳三第一次把全斗煥的政變和「光州事件」定調為「內亂的事件」，即承認全斗煥企圖執政而引起「光州事件」。一九九四年「五一八紀念財團」創立，是把「五一八」賠償金發還給社會而設立的有關合法團體。同時，抗爭受害者們起訴全斗煥和當時的主要軍人等共三十五名，展開法律訴訟行動。

一九九五年七月經調查後，政府決定不起訴有關加害者，理由是「成功的平定內亂不能被處罰」，引起廣泛輿論批評。「五一八」有關團體長期靜坐。十月前總統盧泰愚（曾協助全斗煥鎮壓「光州事件」）以權謀得來的金錢被揭露，人民開始質疑前總統們的操守問題。十一月盧泰愚被扣留、監禁。十一月二十四日總統金泳三指令制訂「五一八特別法」。十一月三十日檢察成立特別偵察本部，再開始偵查。十二月三日全斗煥也被扣留、監禁。

一九九六年二月二十八日全斗煥及盧泰愚總統等十六人被起訴。八月二十六日法庭認定他們的「軍隊叛亂和內亂罪」及「內亂目的殺人罪」。全斗煥因「叛亂、內亂首惡罪」被判死刑，盧泰愚則因「叛亂、內亂主要任務從事罪」被判監禁二十二年六個月。十二月十六日全斗煥及盧泰愚向高等法院上訴，最後全斗煥被改判無期徒刑，盧泰愚被判入獄十七年。一九九七年四月十七日終審法院判全斗煥無期徒刑和罰款二六二八億韓圜。一九九七年十二月，總統金泳三在徵得候任總統金大中同意後赦免了全斗煥和盧泰愚，以期團結韓國各界共同應對亞洲金融危機。

光州事件的歷史意義與民主運動

一九九八年「光州事件」有關團體大統合，五月十八日成為「文化節日」。二○○○年第一次有現職總統參加「光州事件」紀念儀式，總統金大中並承諾制定有功者特別法。「五一八紀念財團」制定「光州人權賞」，給予國內人權團體或人權運動人士。抗爭期間被解僱二百多名的教授與教師向國家提出索償訴訟，結果勝訴。

光州事件是韓國人民數十年來對民主、自由呼聲的抑壓下爆發出來的。政府把爭取民主的呼聲以血腥鎮壓，並繼續掌權，顯示當時韓國政府的獨裁統治，民主發展的情況惡劣。光州事件的最大意義是全民團結成一個「和平共同體」。抗爭初期，學生們以和平的方式爭取民主，但一般市民看到手無寸鐵的學生被殘酷打死，或中學生看到自己的兄姊被槍殺，都陸續參加示威要求民主和自由。光州事件的平反，意味政府承認人民的要求是正當的，從而促進韓國的民主化。五一八財團每年五月十八日都會舉辦光州事件的紀念活動，作者駐韓六年間曾三度應邀赴光州參與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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