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谷當時看到了什麼？」大師筆下「月暈」魅力，不見悲苦反而浪漫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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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胡琮淨
我記得第一次在羅浮宮與奧賽美術館看到梵谷真跡時，大概每看二十到三十分鐘，就覺得需要休息一下。同行友人問我：「妳不舒服嗎？」我說：「不是，我太興奮了！」
我承認，每次看梵谷的畫時都覺得血脈賁張。看著他一筆一筆用蘆葦筆桿畫出來的筆觸，可以感受到梵谷投注在畫布上的澎湃情感。
梵谷是我覺得最需要看真跡的畫家之一，便宜的複製圖片，因為經常會使他的畫作看起來粗糙，可能還令人厭倦。如果你到荷蘭阿姆斯特丹的梵谷美術館，面對整個牆面上黃澄澄一大片的強烈色彩，完全可以感受到他在南法阿羅戶外寫生時嚴重中暑，仍然畫出內心亢奮情緒的感覺。這也是我覺得最刺激的賞畫經驗之一，要努力壓抑內心翻騰的情緒，否則真的會腦充血啊！
我喜歡看梵谷的畫，它讓我有一種「一吐為快」的舒暢感。他的畫作風格猶如他所嚮往的日本文化中的「物哀」之美，類似武士道精神，以櫻花綻放般的燦爛極致之姿出現，然後戲劇化的凋零死亡。也因為大師的畫是生命極致的展現，才能如此感動世人！
《梵谷傳》裡有一句我很喜歡的話，左拉說：「只有精神上的弱者，才會為了來生幸福的諾言，忍受此生的悲苦。」這是一種「活在當下」的人生哲學，也點出了梵谷的心境。用這句話描述梵谷的經歷，再適合不過。究竟要乖乖聽醫生的話，壓抑自己的作畫欲望，苟活於藥物治療與無趣的殘餘人生中？還是違反醫囑，冒著癲癇症每三個月發作一次的風險，在烈日下、在畫室、在醫院中狂熱地作畫，盡力地活在當下，完成自己最想做的事？
梵谷選擇的是後者。面對自己最大恐懼，仍勇於追求夢想，才是真正的勇敢。我覺得梵谷絕對是個精神上的強者！
當梵谷的靈感瞬間泉湧時，他一股腦地把所有澎湃的熱情都傾倒在畫布上。梵谷似乎預知到自己來日不多，在生命接近尾聲的最後兩年，他把自己來到人世間走一遭的價值，藉由畫筆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
梵谷是心理學界經常拿來研究的對象，討論著梵谷到底是自閉症、躁鬱症還是亞斯伯格症患者，才會畫出情感這麼強烈的畫作？他的畫或許有孤獨感，但絕對不是心智瘋狂之作，而是有著不屈不撓地與生命搏鬥的神奇力量。
希臘哲人亞里斯多德曾說過：「沒有一個精妙的靈魂沒有瘋狂的成分」，用這句話來形容梵谷，真是再貼切不過了！欣賞他的畫作時，請摒除既有定見，單純冷靜地欣賞他的〈向日葵〉、〈鳶尾花〉、〈阿爾城附近的絲柏樹風景〉、〈麥田群鴉〉，看他如何以大膽鬆散的筆觸與明亮的色感，傳達藝術家的終極熱情，你會感動於從畫中所感受到的旺盛生命力。
星空下的魔幻力量
我很喜歡梵谷，但不喜歡用苦悶的心情來看待他的畫。後人總從不安的情緒來解讀梵谷，認為他畫中的感性超越理性。然而，我總覺得這種解讀實在是太簡化了！倘若梵谷的名作僅為精神耗弱的創作，又怎能受到世人喜愛如此之久且歷久彌新呢？
讓我們撇開對梵谷「脆弱的精神幻象」的成見，單純只從筆觸、色調與創作時機來欣賞，我覺得梵谷的星空系列畫作完美詮釋月暈的神奇魅力，不見悲苦味，帶有一股浪漫的甘甜感。
無論梵谷是否瘋癲，他的魅力與故事，不斷地給予許多藝術家創作的靈感。美國歌手唐‧麥克林（Don McLean）在一九七一年就創作了膾炙人口的〈梵谷之歌〉，寫出了他對梵谷的感受與崇拜。這首歌的歌詞「Starry, Starry Night」讓人想起梵谷知名的〈星夜〉畫作，漫天的星斗，如渦輪般線條的捲雲，也成為世人對於梵谷的代表印象之一。
梵谷筆下的月亮具有眩人的光彩，在〈星夜〉的構圖中，藍色夜空占據畫面的三分之二，俯瞰著沉睡在深夜裡的聖雷米小鎮。雲彩像漩渦一般捲曲著，從左向右旋轉，越捲越高，使畫面有一股動感。閃爍的十一顆星星浮現夜空中，彎月產生了月暈效果，隨著閃爍的光芒越來越大，變成如太陽般發出強烈光芒的滿月，勾勒出屬於歐洲夏季夜空的藍寶石色彩。
梵谷當時看到了什麼？
我總覺得梵谷在星空下的林野間寫生時，曾因英仙座流星雨受到感動。每年八月十二日是英仙座流星雨的季節，宇宙殞石幻化成燦爛星斗，如煙花滿天飛舞！梵谷的星空系列畫作半多在一八八八—一八九○年的夏季前後創作完成，半夜偷偷溜出病院的他，可能正好遇見了流星雨吧！
梵谷一生渴求愛情，他在〈星夜〉中，是不是想說什麼？是不是受到「月暈」（Moonstruck）魔力的影響呢？在英文中，「Moonstruck」這個字的意思是情緒好像受到月亮影響，例如：心理情緒失衡、浪漫感傷、迷失在幻想或遐想中。因此我的意思，絕對不是說梵谷好像西洋傳說中的狼人，遇到月圓就變身喔！
在八月英仙座流星雨出現的季節，碰巧是農曆七夕期間，牛郎織女在夜空訴說著對愛的渴望。誰知道，梵谷作畫時是不是也因為月圓與流星雨而「發暈」呢？
在我的眼中，流星雨絢麗殞落的美感，正如梵谷的一生與愛情。在情場中屢敗的他，唯有在畫中才能追求他渴求愛情的Bitter sweet，而星空似乎也鼓舞著渴求愛又怕受傷的人，勇敢追愛吧！
■梵谷許多作品都有經典的月暈魔力印象。場景在南法阿爾的〈夜晚露天咖啡座〉，代表著很法國、七夕魅力星空，讓人回想起邂逅戀人的那個露天咖啡座，或是男孩送花給女孩的浪漫夜晚。
畫中不同層次的藍寶石夜空中，群星閃爍宛如朵朵燦爛的燈花。煤氣燈照耀下的橘黃色蓬子與深藍色的星空交織成互補色的畫面，明亮絢麗。室內明亮的燈光灑在屋外鵝卵石廣場上，氣氛溫馨恬靜，咖啡館內外空間結成一個大月暈。這甜蜜的星空下畫面可以是法國的任何街角，也可能是你心中跨越時空限制的所在。
■〈隆河上的星夜〉呈現了夜景倒映在河面，燈光閃爍的搖曳美景。梵谷用短筆觸把滿天星斗畫得如燃燒的燈火，散發著燦爛光芒；藍和橘黃色交錯，畫出晃動的螺旋水光。水光連著夜空，調和了綠與藍綠、綠藍的色調，有一種魅惑之美。遠景深廣的河上風光，襯托近景渺小的人與船。定點閃爍的星光，對照左右搖曳的燈光，天空的靜謐跟水波的搖動，展現出星夜的嫵媚。這個畫面有沒有讓你想起跟某位愛戀之人曾在水岸漫步的浪漫回憶？
■梵谷自己曾描述〈星空下的絲柏路〉是浪漫的，充滿「普羅旺斯」的氛圍。一彎極細的新月，從地球陰影中探出頭；一顆極亮的星星帶著黃綠色柔光，出現在雲朵圍繞的青色夜空中。道路兩側的黃色甘蔗樹夾道，藍色丘巒位在遙遠的地平線上，點綴著橘色燈光的小旅店，與一株高大的絲柏樹；一輛馬車與兩個行人，正在月夜迷人的鄉間漫步。而星光與月色鋪陳出漩渦般的天空，道路銀白像是Milky way，完全是流星雨星空的視覺殘影啊！即使這是大師的精神幻覺，卻也是他在月暈魔力下的真情流露，你說，怎能不愛梵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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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谷：尋光之路》特展（Van Gogh：Journey of Light）
展覽期間：2024年8月24日至11月11日（週二不休館）
展覽時間：每日11:00-18:00（17:30停止售票入場）
展覽地點：富邦美術館3F日光展廳（台北市信義區松高路79號）
借展單位：荷蘭庫勒穆勒美術館
主辦單位：富邦美術館、聯合數位文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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