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作錦/歷史不會辜負任何人――沈珮君《他鄉‧故鄉》編後記
文/張作錦
我大半生在新聞界工作,坐編輯臺數十年,閱好文章多矣!我必須要說,沈珮君的文章寫得真好,真動人。
珮君是我的同事,我的「讚頌」本應避嫌或保留,但記起《呂氏春秋》裡的話:「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怨;仁者之於善也,無擇也,無惡也,唯善之所在」。依此而論,文章好就是好,不能不好說好,也不能好說不好,是謂「唯善之所在」。
中國的歷史以文化為中心,五千年綿延至今。「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這樣的話沒有什麼出奇,仍然在歷史的格局中。歷史長河,滔滔而下,珮君「江流石不轉」,巍然屹立為我們舉起《他鄉.故鄉》這本歷史書。
不錯,這是一本歷史書,一本臺灣發展的歷史書,書裡的每一個人都是一個切面,為我們證明臺灣的成就並非偶然,有淚水,有汗水,多麼值得後人珍愛。
書中的人物,我差不多都認識,兩位未曾謀面卻心儀已久之人是尹仲容和傅斯年,讀了珮君的文章,更增加了對他們的敬佩。
珮君心裡的第一個偶像應該是尹仲容,她請尹先生首先出場:
「親愛的尹先生,你在哪裡?你不認識我,你去世時,我剛滿四歲。」
小女孩現在長大了,仍然充滿孺慕欽敬之忱。她說:
「我是紡織工之女。你當年屢屢被質疑『圖利他人』,我們家就是『他人』之一。你曾因『圖利他人』被告,但死不悔改,『只要合乎國家政策,只要對國家有利,在我職權範圍之內,我便負責的去做了』,說起來多像口號,但你真的腳踏實地,在一片罵聲中做了一堆事。我家受惠於你,國家因你開了大門大路。 」
「國家因你開了大門大路」。這恐怕是對尹仲容最好的也是最動人的評價。開了門,自己才能走出去,別人才能走進來。
沈珮君是臺大哲學系和哲學所的畢業生,但她未及認識他們的老校長傅斯年。他去世時,她還沒生。珮君說:
傅斯年,這三字如雷貫耳,但是,誰知道傅斯年何許人也?若不是臺大學生要求成立「促進轉型正義小組」,要去除校園「威權地景」,「包含但不限於」點名了傅園和傅鐘,傅斯年早被忘了。
我們對歷史不是淡忘,而是從一開始就無知,無知故無感。拜學弟之賜,我忽然想了解傅斯年,「上窮碧落下黃泉,動手動腳找東西」,奔波於臺大和中研院之間,溽暑高溫三十六度,陽光燙到令我出門前總再三躊躇,而過程之困頓、挫折,也讓我知道歷史斷裂何其容易,想讓它從故紙堆裡再「出土」,卻要何等耐性。
珮君的耐性沒有白費,她為我們還原了一個「就在眼前」的傅斯年。
除了尹仲容和傅斯年,珮君還請出另外十二位對臺灣極有貢獻的知識人和企業家與我們相會。他們每一個人都代表臺灣一段成長和展現輝煌的歷史。
珮君藉她對歷史的敏感和真誠,記錄了她書中每一位傳主,也記錄了臺灣的前進腳步。
歷史,從長期來看,不會辜負任何一個認真、努力的人,只會淘汰一些懶惰、無紀律和不長進的人。臺灣的過去和未來,將是《他鄉.故鄉》的註腳。
讀珮君的這本書,不由想起清代詩人的一首詩:
聞鷓鴣 尤侗
鷓鴣聲裡夕陽西,
陌上征人首盡低。
遍地關山行不得,
為誰辛苦盡情啼。
讀者一定聽得到珮君在這本書裡的吶喊呼號。「為誰辛苦盡情啼」?她為中國人,為臺灣,也為她自己――她心中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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