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任《康熙》幕後 歐娜：再辛苦也不曾哭，一次事件卻讓眼淚潰堤

文／歐娜

差點變成捏麵人

好多事情都是進了這一行，才發現咦怎麼跟想像中的不一樣。被傳有大頭症的女明星，本人其實很親切；來賓吃得津津有味的美食，味道讓人皺眉頭；電視上光鮮亮麗的攝影棚，現場其實殘破不堪。

製作《康熙來了》的那幾年，我便屢屢被電視台的家具有多破舊嚇一跳，個個都使用多年，極少換新，規格完全不像全台收視第一的談話節目。攝影棚的地板滿是髒污、刮痕，從攝影機拍不出來，到後來已經人人發現，甚至常有觀眾留言：「《康熙》到底什麼時候要換地板？」此外，來賓坐的椅子也不盡理想，每三張就有一張升降壞了，不能調高度，只能將就著坐。主持人面前的長桌更不用說了，早在二○○四年節目開播後沒多久就存在，歷久彌新地一路使用到節目結束的那天。

看著越來越多張椅子被貼「故障」紙條，我們跟公司提議過：「可以買新椅子嗎？地板是不是要換了？」但節目預算真的不多，光是發明星、素人上節目就沒錢了，每次有剩餘的錢，我們只能換一小部分的家具，最後在電視上呈現的樣子，就如你們所見，窮酸又惜福。

轉戰直播公司做節目後，我以為會是不同光景，沒想到公司給內容部門的預算依然不高，最終只能在破舊的攝影棚錄影，每當冷氣又故障，我們安慰彼此心靜自然涼，發現道具間有老鼠屎，我們拿起掃把掃乾淨，騙自己這裡才沒有老鼠呢！彼此卻稱道具間為「米奇妙妙屋」。

苦中作樂的我們，自封「苦瓜Team」，LINE 群組還取名為一部經典的日劇名《阿信》，這部劇講述一個女人為了生存掙扎、奮鬥、創業的故事，跟我們的工作還真像，也是在攝影棚裡掙扎且奮鬥著，並且在我身上發生一件真的好苦的事。

那天是個尋常的錄影日，棚內主持人正在訪問直播主，我和同事們坐在場外看著節目，隨時監督狀況，幫忙遞道具、播放大字報等。當晚節目相對簡單，我看著台上發呆，一邊在想待會收工要吃什麼宵夜，沒想到，我坐著的高腳椅突然粉碎，發出了宛如打雷的巨大聲響，我就這樣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瞬間，主持人、來賓、攝影師大家都轉過來看，有些人哈哈大笑，有些人露出傻眼神情。現場直播讓一切狀況都無法被剪掉，就這樣播了出去，主持人嘻笑的同時，還一度要攝影機趕快轉過來拍我，捕捉這丟臉的畫面。

幸虧製作人、我的好朋友劭中幫忙阻擋，他喊著：「不要拍！不要拍！」一邊跑過來問我有沒有怎麼樣。人生第一次遇到這麼丟臉的事，我整個人傻住了，看著椅子碎成一片片，只剩一個鐵桿立在哪，真的好糗啊，糗到沒有勇氣站起來離開。我選擇繼續坐在地上，假裝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催眠自己，我只是不小心路過，想在這邊休息一下而已，非常的鴕鳥心態。

羞愧的心情延續到節目結束，直播一關掉，熟識的主播跑來問我屁股有沒有怎樣，攝影師也安慰我這椅子放在攝影棚十幾年，已經整張都是鐵鏽，會破掉很正常。我只能講一些笑話，迎接每個人的關心，就像小時候遇到糗事一樣，搞笑是最好的解決方式，它不一定能逗笑別人，但能安撫自己。

終於等到大家都離開了，身邊只剩下熟悉的同事，我們又聊起椅子事件，我突然悲從中來，也卸下心防，大叫一聲：「好恐怖！差點變成捏麵人！（一屁股坐在鐵桿上很像捏麵人）」接著開始嚎啕大哭，完全停不下來，我覺得自己好丟臉，也被這恐怖意外嚇到。

一直隱忍的感受，在那一刻釋放出來，因為我哭得太傷心，最後連一旁的劭中都鼻酸。

從小到大，因為體型關係，我一直都很注意椅子牢不牢固，深怕電影《情人眼裡出西施》女主角在大庭廣眾下把餐廳椅子坐壞的場景，有天會發生在我身上。因此每次坐到晃晃的椅子，我都立刻換掉，若沒得換，我寧願站著，也不拿面子開玩笑。這樣小心過日子，提心吊膽幾十年的我，最終還是被老舊攝影棚的古董椅子搞到摔個狗吃屎。

從事幕後，是一個壓力很大的工作，有無數同事在位子上崩潰，被製作人罵哭，我還看過通告一邊流淚一邊跟經紀人講電話。但我一入行就告訴過自己，工作是自己選的，絕對不要為此而哭，不要展現脆弱的一面，就算被製作人罵、被主管陷害，我從不掉淚，也不把負面情緒帶給家人，很堅強地撐過所有起起伏伏。

萬萬沒想到，最後是「捏麵人事件」讓我在攝影棚流了最多淚。

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要求公司全面換新椅子，休想叫我坐那個破爛高腳椅！

●本文摘自聯經出版之《從苦瓜熬成哈密瓜：歡迎收聽紫砂歐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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