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古代女性娛樂:廢寢忘食讀小說熱潮、逢節乞巧秋千鬥百草
女性的育樂與文化生活
在古代女性的生活中,文化方面的休閒活動有很多,尤其是在明清時期,隨著教育普及化程度的提高,社會中識字群體擴大,其中就包括許多女性。男性讀書以求取功名為尚,女性因為不能參加科舉,讀書就少了一些功利性,多是為了文化的修養(或裝飾)或純粹的消遣。能接受教育的女性,多出自衣食無憂的大戶人家,她們較之一般人家的女性,也有較多的閒暇時間。女性的文化休閒活動主要包括寫作、閱讀、參與文藝活動等。
女性很早就有文學作品流傳下來,而明清之後,女性作家群體急劇擴大。胡文楷《歷代婦女著作考》統計的女性作家有四千多人,其中漢魏六朝三十三名,唐朝二十二名,宋代四十六名,元代十六名,明代二百四十五名,清代三千六百八十二名。從另外一些資料中,我們也可以看出女性作品的豐富。如施淑儀的《清代閨閣詩人徵略》、單士釐的《清閨秀藝文略》、童振藻等的《清代名媛詩錄》,以及近年整理出版的《清代閨閣詩集萃編》、《江南女性別集》,收錄了大量的女性文學作品。
女性因受到傳統道德觀念的約束,交往的範圍與活動的空間都受到嚴格的限制,尤其是愛情和婚姻方面。這種壓抑的生活給女性帶來了極大的心理壓力,所以在女性的文學作品中,反映心情落寞、精神苦寂的主題特別多。民國時期著名的社會學家潘光旦曾專門分析過古代女性文學作品中的常見主題,這些作品整體的基調是十分消極的。
偏於傷感、苦悶、壓抑的心理描寫,雖不是女性生活的全部,但也能看出女性在現實生活中的真實處境。女性寫作的重要意義,不僅是一種休閒的方式,同時也是一種用以紓解內心憂悶情緒的方式。她們透過寫作,表達了內在心理與真實的情感。透過這些作品,我們也能更為真實地了解女性的生存狀態。另外,古代對女性的描寫,多是透過《列女傳》之類的著作來呈現。蒙元時代開始為表彰節婦建立貞節牌坊,凸顯孝女節婦形象的記述在明清時期更是常見,女性個體的寫作打破了這種虛假的形象。
明代自初期便重視教育,廣立學校,「蓋無地而不設之學,無人而不納之教」(《明史.選舉一》)。教育的普及,使受教育人數大增,社會的識字率也大為提高。女性雖然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但這種重視教育的風氣對女性也有很大的影響,江南大戶人家設立私塾,專門教授自家女弟子。她們識字之後,不像男性那樣一心唯讀聖賢書,往往會依興趣閱讀,閱讀成了這些女性重要的休閒方式。
葉盛《水東日記》說:「今書坊相傳射利之徒偽為小說雜書……農工商販,鈔寫繪畫,家畜而人有之,痴騃女婦,尤所酷好。」中西方的小說史研究注意到了女性讀者對於小說文類興起的促進作用,因為女性讀書不以經世實用為目的,最佳的消遣便是閱讀小說了。明清之際的朱一是在〈蔬果爭奇跋〉中記載女性出行時,手不離書,「佳人出遊,手捧繡像,於舟車中如拱璧」,可見當時女性閱讀風氣之盛。
以明清時期在女性讀者中引起極大閱讀熱潮的湯顯祖《牡丹亭》為例,《牡丹亭》抒發了「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的「至情」思想,對愛情、婚姻不自由的女性來說,具有極大的吸引力。在現實中不能實現的對於愛情的追求,可以透過杜麗娘這個作品中的人物來實現。
女性讀者沉浸其中,廢寢忘食、通宵達旦地閱讀,一些瘋狂的女性讀者對湯顯祖以身相許,更有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讀者竟至最終殞命。
晚明才女馮小青酷愛閱讀《牡丹亭》,寫下了著名的詩句:「冷雨幽窗不可聽,挑燈閒看《牡丹亭》。人間亦有痴於我,豈獨傷心是小青?」湯顯祖對這些女性讀者的感受也十分重視,婁江一位女性讀者酷愛閱讀《牡丹亭》,後來鬱鬱而歿,她死後,湯顯祖專門為她作詩,視其為「有心人」:「何自為情死,悲傷必有神。一時文字業,天下有心人。」(〈哭婁江女子二首〉)
女性的遊戲
女性在休閒生活中,可以參與很多遊戲,其中有一些遊戲就是以女性為主的,比如乞巧、秋千和鬥百草等。
◆乞巧
乞巧是七夕節最常見的一種遊戲,七夕節也被稱為「乞巧日」,這一天被稱作是古代的「女兒節」。乞巧,指的是女性向織女星祈求智巧,其方式包括對月穿針、做些小物件競巧等。還有一種形式是將蜘蛛放在盒子內,視其結網是否圓正,來看得巧之多少。署名嫏嬛山樵所作的《補紅樓夢》第四十二回中,非常形象地描述了這種「乞巧」的遊戲:
各人用小盒子一個,裡面放上一個極小的蜘蛛在內,供在桌上,等明兒早上開看。如裡面結成小網,有錢一般大的,便為「得巧」。也還有結網不圓不全的,又次之也還有全然不結網的。……到了次早,桂芳見天初亮便起來了,到了各處把眾人都催了起來。梳洗已畢,都到怡紅院中。大家來齊,便到昨兒所供簷前香案上面,把各人的盒子拿了過來。打開看時,只見桂芳與松哥的兩個盒子裡面有蛛絲結網並未結成,蕙哥、祥哥、禧哥的盒裡全然沒有蛛絲。……又將月英、綠雲的兩個盒子揭開看時,只見裡面卻都有錢大的蛛網,結的齊全圓密。大家都來看了,齊聲說:「好!」
蜘蛛在民間被看作是一種吉祥之物,「今野人晝見蟢子者,以為有喜樂之瑞」(《劉子》卷四),此處的「蟢子」就是蜘蛛,有喜悅、祥瑞的意思,所以古人把看見蜘蛛看作是好的兆頭,就像看到喜鵲一樣,「乾鵲噪而行人至,蜘蛛集而百事喜」(《西京雜記》)。
這一傳統慢慢發展,形成了七夕節看蛛絲乞巧的風俗。在七月初七這天晚上,「婦人女子,至夜對月穿針,餖飣杯盤,飲酒為樂,謂之『乞巧』。及以小蜘蛛貯盒內,以候結網之疏密,為得巧之多少」(宋周密《武林舊事》卷三)。
◆鬥百草
所謂鬥百草,是在端午節前後頗為流行的一種遊戲,這種遊戲起源甚早,《事物紀原》中說:「競采百藥,謂百草以蠲除毒氣,故世有鬥草之戲。」端午節期間有飲雄黃酒、插艾草等習俗,是因為端午節所處的季節,正值春夏交替,天氣溼熱,毒蟲肆虐,容易傳染疾病,古人採集藥草來祛溼除病,由此也逐漸形成了鬥百草的習俗。
鬥百草可分為「武鬥」和「文鬥」。「武鬥」是指採集花草,來比種類、美觀、堅韌性和奇特性等,張岱在《夜航船》中提到:「長安春時,盛於遊賞,士女鬥花,栽插以奇,多者為勝。皆用多金市名花,以備春時之鬥。」
「文鬥」是對花草名稱或典故,以決勝負。《紅樓夢》第六十二回有一段很有名的描寫,形式就是「文鬥」:
「大家採了些花草來兜著,坐在花草堆中鬥草。這一個說:『我有觀音柳。』那一個說:『我有羅漢松。』那一個又說:『我有君子竹。』這一個又說:『我有美人蕉。』這個又說:『我有星星翠。』那個又說:『我有月月紅。』這個又說:『我有《牡丹亭》上的牡丹花。』那個又說:『我有《琵琶記》裡的枇杷果。』豆官便說:『我有姐妹花。』眾人沒了,香菱便說:『我有夫妻蕙。』」
女性喜歡花草,鬥百草多為女性和兒童參與:「春日,婦女喜為鬥草之戲。」(明田汝成《西湖遊覽志餘》卷二十二)「弄塵復鬥草,盡日樂嬉嬉。」(唐白居易〈觀兒戲〉)女性對於這一遊戲十分重視,為了鬥草,專門修飾打扮:「歸來見小姑,新妝弄百草。」(唐劉駕〈桑婦〉)但也有人太過投入玩遊戲,竟然忘記了妝容:「閒來鬥百草,度日不成妝。」(唐崔顥〈王家少婦〉)
◆盪秋千
盪秋千是一種很常見的遊戲,在女性中頗為流行。秋千的起源,有人認為本是北方少數民族的遊戲(「山戎之戲」),齊桓公北伐山戎之後,這種遊戲就傳到了中原地區(宋高承《事物紀原》)。也有人認為,「秋千」就是「千秋」,「漢武帝祈千秋之壽,故後宮多秋千之樂」(唐高無際〈秋千賦〉)。
唐代以後,秋千成為寒食節和清明節期間的主要遊戲項目,王維的〈寒食城東即事〉就寫道:「蹴鞠屢過飛鳥上,秋千競出垂楊裡。」杜甫的詩〈清明〉中也有「萬里秋千習俗同」的句子。盪秋千時,人在空中如飛翔一般,「雙手向空如鳥翼」(唐王建〈秋千詞〉),所以秋千也被稱為「半仙之戲」(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卷下),女性花枝招展、羅裙飄揚,確實像仙子臨凡一般。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之《古代生活很有聊:從飲食到休閒、從時尚到育樂,多彩多姿的古人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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