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開朗基羅與教宗的天花板─不朽名作《創世記》的設計過程

文／羅斯．金恩(Ross King)

不朽名作《創世記》的設計過程

以如此執著於自己家世的米開朗基羅來說，決定畫基督的列祖列宗，或許不足為奇。但在當時的西方藝壇，基督列祖並非常見的主題。在這之前，喬托已在帕杜亞的史科洛維尼禮拜堂拱頂上，畫了數條同主題的濕壁畫飾帶，法國數座哥德式大教堂的正門立面上，也有同主題的裝飾。

不過，比起先知或使徒等《聖經》上其他人物，基督列祖一直比較不受青睞。此外，米開朗基羅還選擇以別出心裁的方式，即文學或藝術上都前所未有的方式，刻畫這不尋常的題材。在這之前，救世主耶穌的先祖向來是以頭戴王冠、手持節杖的王者形象呈現。

耶穌先祖起於亞伯拉罕，終於約瑟，中間包括了大衛、索羅門等以色列、猶大兩國國王，家族顯赫，以王者形象呈現的確適當。喬托甚至替他們頭上加上光輪。但米開朗基羅打算以平凡許多的形象呈現。

這種特有的詮釋手法，可見於米開朗基羅所繪的首批列祖像之一。約西亞是《舊約聖經》裡最偉大的英雄人物之一，故事見於〈列王紀下〉。這位猶太國王厲行多項改革，包括開除崇拜偶像的祭司、燒毀他們的偶像、終止以兒童獻祭的儀式、禁絕靈媒和男巫，以及拆掉一群男妓用以崇拜邪教的房子。

在位三十一年，一生多采多姿，最後在與埃及人的小戰鬥時中箭傷重不治，英勇死在戰場上。《聖經》上寫道，「在約西亞以前，沒有王像他……在他以後，也沒有哪個王像他。」（〈列王紀下〉第二十三章第二十五節）

米開朗基羅以設計、雕塑男性英雄人物而著稱。但他描繪約西亞時，這位大舉迫害男巫、偶像崇拜者、男妓的國王，完全不見其令人敬畏的形象。弦月壁上呈現的似乎是家庭小口角的場景，丈夫努力想制服在他腿上吵鬧的小孩，憤怒而又無奈的望著妻子，而妻子則抱著扭動不安的另一名小孩，生氣轉過身去不理他。

在這弦月壁上面的拱肩上，則描繪一名妻子抱著小嬰兒坐在地上，丈夫懶散坐在她身旁，閉目垂頭。他們那有氣無力的身軀不僅與《聖經》中約西亞活力十足的形象大不相同，也與他們頭上幾呎處那些魁梧的裸像大異其趣。米開朗基羅在腳手架上運筆疾揮，一、兩天就畫成拱肩、弦月壁上的一位人物，大開大闔的從容自信，也與這些人像的呆滯大相逕庭。

米開朗基羅後來畫基督列祖的其他人物，手法類似，最後共畫了九十一人，而在整排窗戶上方形成豐富多彩的飾帶。他為此準備的草圖裡，到處是垂著頭、手腳頹然落下、無精打采或坐或靠的人物，姿勢一點也不像是「米開朗基羅風格」。其中許多人做著單調的日常瑣事，例如梳頭髮、纏紗、剪布、入睡、照顧小孩或照鏡子。

由於這些動作，基督列祖像幾乎可以說是米開朗基羅一生絕無僅有的異類作品，因為日常生活形象在他作品裡極為少見。列祖像值得注意之處還不僅止於此。他所畫的這九十一位神情呆滯、消極的人物裡，有二十五位是女性，這在歷來所繪的基督列祖像裡，除了聖母馬利亞這位基督最親的直系女性親人，幾乎是前所未聞，前所未見。

●本文摘自貓頭鷹出版之《米開朗基羅與教宗的天花板：不朽名作〈創世記〉誕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