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本警察小說了不起!日、澳、台名家各有擅場
木馬文化今年推出三本警察小說,包括:譚端《大稻埕落日》、蓋瑞.迪希《荒涼路》、佐佐木讓《在廢墟中乞求》,其中,《在廢墟中乞求》更獲得直木獎和日本推理文學大獎的殊榮,而他的前作《警官之血》,也被翻拍成韓國犯罪動作片「無間對決」。《在廢墟中乞求》由六個精采的短篇組成,描寫一名停職刑警在北國的美麗小鎮中,展開私家偵探般的緝兇之路。面對嚴冬中接連發生的離奇命案,失去警方資源又孤身辦案的他,發揮警探的靈敏嗅覺一步步逼近真相。
《荒涼路》則是澳洲犯罪推理大師蓋瑞.迪希突破自我之作,呈現澳洲內陸郊區困頓的經濟,小人物的掙扎直至放棄求生,以及在警界貪腐、官官相護的窘境下,女性及無權勢之人遭受暴力的不正義。
而曾經營獨立書店「偵探書屋」的譚端,則在二戰後撤退來台的是中國共產黨的假設下,描述精銳的台籍探長在調查過程中,無端被捲入巨大的政治陰謀,要保全性命、要救回落入獄中的家人,他唯一的出路是破案。(編按)
廢墟中盛開的罪惡之花,在雪地裡顯得如此耀眼
文/佐佐木讓
雪花紛飛下,前方那座巨大的看板映入眼簾。
看板上寫著:
「歡迎來到二世古比羅夫大滑雪場」
底下還有同樣大小的英文標示:
「Welcome to NISEKO Mt. RESORT Grand HIRAFU」
總算抵達目的地。從札幌出發,行經中山嶺就要快三小時的車程。
仙道孝司坐在這輛四輪傳動的車子裡,稍微挪動身子。上中山嶺之後已經開了兩小時的車,雖然天氣不到風雪程度,對住札幌的人來說也已經算大雪了,這一路開下來讓他的神經十分緊繃。
穿過一片樹叢,馬路兩邊出現許多看似別墅或民宿的建築。路上的行人超過八成是白人。記得有人說過這裡號稱小雪梨,又名澳洲村,果然名不虛傳。
「你會嚇一跳喔。」聰美在電話裡說:「這裡外國人多得比六本木還誇張,而且幾乎是澳洲人。」
在昨天下午的電話裡,她接著說:
「外國人一多,衝突也跟著多。警察在這案子上一開始就認為澳洲人有嫌疑,根本是帶著偏見辦案。」
橫越山腰的北海道道三四三號線,是連結二世古比羅夫地區、俱知安町、二世古町鬧區等地的唯一道路。
仙道邊開車,邊觀察山谷一側的建築物招牌。酒館、餐廳、滑雪用品出租店,還有一面旅行社的廣告看板,果然是英文招牌多,看來這一帶的店家都是做外國客的生意。
經過便利超商,來到一個有紅綠燈的十字路口,路標上也有兩種語言。往右手邊的箭頭標示著比羅夫大滑雪場和停車場。
仙道在這個路口右轉,是筆直的上坡路,也是地區幹道。這條路的雪鏟得很乾淨,直走到底就是滑雪場。
馬路兩邊林立著飯店。以前專做滑雪客生意的便宜旅館和民宿,如今幾乎都改裝成中等規模的飯店了。
仙道在斜坡上放慢速度。聰美的店似乎就在幹道最上面,是向村裡老牌飯店的酒吧分租空間來經營,聽聰美在電話裡說起來,今年已是第六年了。
仙道一邊開車,再次想起聰美說過的話。
「警察一口咬定就是那個澳洲人殺的,偵訊時也是以涉嫌重大為前提,還對嫌犯展開一連串偵訊。拜託你幫忙找到真凶。」
仙道問:
「妳和那個澳洲人是什麼關係?」
「生意夥伴。」聰美回答:「也是朋友。是我在村裡一起打拚了好多年的其中一位好夥伴。」
「為什麼找上我?」
聰美回答:
「因為我知道仙道是一名優秀的刑警,而且目前在家休養,應該閒得發慌吧。」
●本文摘自木馬文化之《在廢墟中乞求》
當警界淪為一灘腐敗惡臭的死水,他能否為荒蕪小鎮灌溉正義的活水?
文/蓋瑞.迪希
九月一個週一早晨,剛到任提佛頓鎮(Tiverton)新職三週的員警賀許,接到警長電話:荒涼路上傳出槍響。
「知道在哪嗎?」
「不太清楚,警長。」賀許道。
「還敢說不太清楚。你這三週是都躲在警站當米蟲嗎?我不是叫你要好好到轄區認識環境?」
「我有去認識環境。警長。」
「三週不是早該摸熟很多地方了嗎?」
「是,長官。」
「我有沒有說過,不要混吃等死?」
「有,說得很清楚,警長。」
「在我底下當差,休想要混吃等死。」柯洛普警長道。「還有,別耍小聰明。」
他話鋒一轉,交待賀許,報案的是名女性駕駛。「沒提供姓名。就是名觀光客,打算去野外賞花。
停好車,要去錫屋拍照,槍聲就響了。」柯洛普講到一半忽然中斷問道:「知道嗎?錫屋?」
賀許毫無頭緒,道: 「是,長官。」
「快給我到那邊去,查到什麼都跟我回報。」
「是,長官。」
警長又說:「我們這種鄉下地方務農居多,農家人窮極無聊,會拿野兔當活靶射著玩。但也很難說。」他怕賀許沒搞清楚狀況。
在澳洲阿德雷德(Adelaide)往北三小時的提佛頓,主要作物為小麥和羊毛。這裡緊鄰屏障高速公路(Barrier Highway),鎮小到在公路行駛的車輛只要一個不留神,便不會發現這裡有個鎮存在。他剛被派到這裡的單人警站。這類小型警哨站,在南澳還剩幾座,昔日會稱為「孤鳥警站」,但這年頭這樣講會惹來性別歧視非議,所以就不說了,警用無線電播音時更極力避免。但其實,為了安全和勤務考量,也確實不會派女員警來此駐守。所以會被派來提佛頓的還真的是孤鳥,因為成家的警員只要老婆跟來必定立刻打退堂鼓,也因此,會來這裡的,往往都是風評不好的員警。
賀許也是。
高速公路旁一棟小型磚房的前棟,就是賀許的警站。一旁的公路上,蚊蠅嗡嗡作響,泛黃的社區公告在微風中輕輕拍打著。警站後棟是賀許的住處。這裡有三個房間,浴室、客廳加上廚房流理檯及臥房。這屋子還附帶一塊枯乾的草坪和一個狹窄的車道,車道停著他的日產老爺車及南澳(SA)警隊用車,是輛四輪傳動的豐田HiLux 越野皮卡、裝有後車架。屋後還有個儲藏室,設有鐵窗和堅實後門,說明政府為防止人犯在羈押期間死亡而改革獄政之前,這裡曾被當成拘留室。住在這奢華的地方,警署還跟他收了不低的租金呢。
●本文摘自木馬文化之《荒涼路》
與你所知的歷史全數顛倒
文/譚端
小警察整理了衣服,精神抖擻地喊道:「報告!」看到偵查科有人拿眼角餘光看他才繼續:「這位老同志來報案。說他在淡水河邊發現一具屍體。」本來辦公室的人沒一個理會值班警察前半句「報告!」,但聽到後半句「一具屍體」四字,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事。一位正喝茶,茶杯舉在手上,熱茶冒著靄靄蒸氣。另一位正在看報,拿報紙的手跌到大腿上,眼神越過報紙看著他們倆。還有一位正在寫東西,被這四個字震住了,抬起頭兩眼呆看著他們。牆上時鐘顯示早上八點十五分。旁邊白牆上掛著中央印製廠的紙質日曆,撕得不規則的毛邊厚厚一疊,寫著一九六三年四月十五日星期一。窗外樹上傳來蟬鳴,嗡嗡嗡、吱吱吱,典型的臺灣之夏。
一時之間大家都沒反應。不知過了多久,才有人打破沉默。
「命案。」其中一位大聲複誦,其他人把頭轉去看同一個方向。
老農生平第一次來到這間公安局二樓,他看到這裡清一色全都是男人,長相一概橫眉豎眼,滿臉凶悍。偵查科十六張桌子拼成一排長型辦公桌,其中有個人趴在桌上睡覺,另一人椅子向後倒,椅靠牆,也在打盹。長桌頂端橫壓著一方大桌,桌後高背椅子統觀全局。趴在座位上睡覺的這位,身穿白色背心內衣,打著呼嚕,渾身酒氣。靠牆睡覺的,斜坐著,兩手蓋住肚臍,頭靠著牆入定一般。他面前桌上的菸灰缸滿滿都是菸屁股,桌上的茶也涼了。天花板上的吊扇旋轉,吹出菸灰缸中半桌的菸灰,但吹不散辦公室濃濃菸味、酒氣和男人混雜的汗臭味。
此人沒有反應。繼續打呼。
「有命案!」一位比較年長的警察本來在沙發區看《光明日報》,像貓兒一樣安靜地走到打盹者的身邊以很穩重的聲音在他耳邊輕喚。
「科長。」
那人沒有反應。
「命—案 。」年長的警察在他耳邊更大聲說道。
科長突然睜開眼、坐起來。他努力地從睡夢回到現實,四下張望分辨東西南北,雙手在臉上用力搓揉幾下,聚集精神,調整眼神焦距。桌上名牌標示著,科長:李振源。
「 哪裡?」李振源問道。
「淡水河!」眾人齊聲。
他倏地站直,又揉了揉臉,雙手互相搓了搓。隨手拎起掛在椅背上的白襯衫,邊走邊穿,一瞥仍趴桌不醒的另一人,聲也不吭就往樓下走。其他警員湊步跟上。
「淡水河哪裡?」李振源問。
「臺北鐵橋附近,」老農用臺語說:「但我拉上岸時已經靠近歸綏街。」
李振源沒有回頭,口頭交代下屬:「我騎車過去。你們把偵查車開過來。」他看了一眼老農:「這位老同志就是報案人?您也是騎車來?你騎前面,請您帶路。」
●本文摘自木馬文化之《大稻埕落日》
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