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看到幾次月圓,就能創造幾次無限」—作家馬欣探討音樂大師坂本龍一的創作人生

琅琅悅讀 麥田出版社

文/麥田出版

文字紀錄/汪佳穎

坂本龍一《我還能再看到幾次滿月?》講座(圖/麥田出版提供)

坂本龍一如何成為今天的坂本龍一?

坂本龍一的音樂風格充滿變化,不帶任何框架,但他是如何成為今天的坂本龍一?原因或許出自他對時間感的欠缺。面對學校發下「我的志願」作文題目時,童年時期的坂本龍一寫下沒有志願,他對未來毫無想法,有一個自成的世界;小學時期懵懵懂懂的他,從一道水彩在窗戶上折射出的光感受到美,後來因為寫〈小兔之歌〉而感受到創作音樂的喜悅。馬欣形容坂本龍一在這些時候都感受到「生命能有屬於自己的時刻,不跟其他人有關」,坂本龍一對時間有種「離心力」,他活在他認知的時間裡,成為了時間的捕手,找到那令他心醉神馳的時刻,並且知道他可以在其中去沉潛、追求、往復,不停地用音樂打磨自己。

坂本龍一在〈fullmoon〉一曲中加入了電影〈遮蔽的天空〉的一段話:「因為我們不知道死亡何時到達,所以會把生命當成是一座永不枯竭的井。然而,所有事物都只出現一定的次數,並且很少,真的。」坂本龍一說自己身體還健康的時候,總是將時間的永恆性跟單向性當作大前提,然而生病後他開始想,時間會不會是我們腦中創造的幻象?如果時間是一種幻象、是人類定義的一種制約,那他要用什麼感覺來創作音樂?坂本龍一的音樂就是他對時間的思考與呈現,馬欣指出,坂本龍一與音樂的主從位置是對調的,他不是把自己放在主位去「做音樂」,而是把自己交給音樂,像海浪拍打石頭一樣,讓音樂形塑他的模樣——最原始的坂本龍一。就像坂本龍一在三一一地震後找到的一台海嘯鋼琴,他原本認為鋼琴音跑了,後來發現那是木頭的音準,是鋼琴在成為鋼琴之前,屬於原始自然的音準。

音樂不用被理解,理解本身就是一種誤解

馬欣也以作家角度分享坂本龍一的「自由書寫」,她引村上春樹的訪談來說明,自由書寫是潛意識的創作,是我們精神的地下二樓,這個地下二樓是我們真正可以沉潛到內心、好好放空、補給精神上的安慰與力量的時候。坂本龍一提到自己創作〈戰場上的聖誕節〉(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是睡了一覺起來腦中就有音樂,於是自動完成了那首歌;聽來容易,但要達到這樣程度的相當困難,平日就得養成潛意識思考的習慣。坂本龍一就曾解釋:「潛意識並非個人的產物,而是牽涉到人與群體的運動」,坂本龍一喜愛讀書,也相當博學,他的思考也很大程度的受到日本文學與俳句的影響,這些都成為他音樂的養分,而他的音樂又會回過來引領他。坂本龍一說音樂使人自由,因為音樂相形於我們個人記憶,要更開放、更寬闊。是音樂拓展了他,折射出他生命的情感,並且在時間遷移過後,當自身情感有了變化,同一段音樂又會帶給他新的感受,這是一種「思考的動能」。馬欣也引用坂本龍一與妻夫木聰合作廣告當中的對話,妻夫木聰問音樂要怎麼被理解?坂本龍一回,音樂不用被理解,理解本身就是一種誤解。馬欣認為坂本龍一在講的是一種非常單純的,我們人生本來失去的東西——這些事物本來就沒有正確答案,但我們如何去詮釋、去感受,這就是所謂的生命力,就是生命的動能。

書名:《我還能再看到幾次滿月?》 作者:坂本龍一 出版社:麥田出版/城邦...

坂本龍一的力量在於,他不斷的革新他自己

音樂,或者說所有的藝術,都關乎自身體驗。馬欣指出現代的我們就好像活在玻璃屋裡,腦袋跟聽覺都持續地被餵養,我們緊張於現在流行什麼,然後繼續被餵養當下的流行,久而久之成為一個罐頭,世界也變成得流水線一般。可是坂本龍一是完全岔出來這個線性生活的,他說他歷劫時聽巴哈,因為巴哈的音樂像在祈禱,並非關乎宗教,而是面對人生的眾多不確定仍然選擇投入,「你不知道今天這首歌會不會比上一首歌好,不知道能不能超越年輕的自己,但你持續地做,像是為自己的生命在祈禱。這是人生純粹的希望,不關乎實不實現,而是一種希望的能力,你開發自己的能力。」坂本龍一對自己的內心有這樣的主動性,他窮其一生都在打破自己的框架。坂本龍一在YMO時期紅遍世界,很多人會選擇在這裡停下腳步,但坂本龍一離開了YMO,獨自拋向世界,他也曾感到害怕,因此知道要學會謙虛、要成為大人——而他不是待在安全範圍裡去固守,不是依歸自己本有的東西,不是迎合這個世界,坂本龍一的力量是,他要不斷的去革新他自己。他把在YMO的自己當作敵人,做以前沒辦法做的音樂,後來他推出專輯《Beauty》,融合許多民俗音樂,還有他對世界的理想寄託,是屬於坂本龍一自己的,近乎成熟也獨一無二的音樂。他經歷了世界音樂的淘洗,再把這些經驗都成為他的人生養分,他把自己敞開來,始終堅持做自己想聽的、自己喜歡的音樂,這個信念很單純,卻帶他走向了無盡自由。

對於坂本龍一的過世,馬欣也提出困惑:為什麼我們會特別感覺到「一個時代的簾幕拉下了」?為什麼我們在這個時代,還用「典範」這麼俗套的詞來形容坂本龍一?為什麼我們還需要「典範」?坂本龍一,如同其他偉大的藝術家,德布西、費茲傑羅、楊德昌,他們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都還在創作,生命只剩下微小星火時,他們仍然寫、仍然畫、仍然演奏,然後當生命綻放完成,他們把這些東西留給未來。馬欣認為這就是典範,坂本龍一代表的是一種「我們未來可能會被奪取掉生命態度」,他不告訴你人生該怎麼活怎麼做,不斷言音樂就是力量,他始終在傳達,屬於我們自己的生命,要怎麼感受生命本身、怎麼看待生命有限。這就是坂本龍一的「再拚一下」——能看到幾次月圓,就能創造幾次無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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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麥田裡播下了種籽…… 耕耘多年,麥田在摸索中成長,然後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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