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顧生病八年 陳文茜：領悟另一種活法，面對疾病「不放棄也不強求」

文／陳文茜

原來人不是慢慢衰老的：回顧這生病的八年

親愛的女孩，此刻過去的妳和現在的我，好似兩個不同的人。但再睜開眼看著妳，我依舊看到甜蜜的定格，在這持續不停疾病的八年。現在我每次看妳，我知道我比上次蒼老。

這八年，我老得這麼快，但我並不痛苦，依舊抓住每一刻，接受命運的安排。所有的日子對我都是多出來的，我沒有放棄病情可以好轉的希望。但我也不會強求。

我決定去看妳，八年前穿著高跟鞋、綠色衣服的模樣。人們曾經那麼愛議論妳的衣著，幸好妳從不理睬。

八年前，那一次檳城的旅程如此難忘。妳帶著兩個古董桌上燭台，開開心心回來。

原來以為日子會像這樣持續下去，至少一段時間，妳還要追夢，去普羅旺斯小定居、去紐約再讀一個學位，妳還想看更多的妳。那個雖然五十六歲，依舊神采煥發的妳。

那趟旅程之後，一個星期，妳開始住院，之後送美國就醫，動了兩次顱部手術。

儘管仍然堅持工作，但服藥使妳腫脹的模樣年復一年嚴重，也年復一年虛弱。

「手機的回憶」突然跳出來，一看再看，多開心這八年沒有辜負了自己。

在病痛之間，妳沒有投降依舊訪問不同領域的傑出者。哪怕與阿信、劉若英那一回，妳已接近耳鳴。哪怕妳主持城市論壇那一次，剛剛從美國動完插管手術回來。

親愛的女孩，此刻過去的妳和現在的我，好似兩個不同的人。但再睜開眼看著妳，我依舊看到甜蜜的定格，在這持續不停疾病的八年。

我尤其懷念那時候太陽明晃晃的，妳穿著綠色洋裝從遠處走來低頭的感覺。

妳容光煥發，甜甜的笑容，幸福的女孩！

人本來不可能一直擁有健康。

現在我每次看妳，我知道我比上次蒼老。

這八年，我老得這麼快，但我並不痛苦，依舊抓住每一刻，接受命運的安排。所有的日子對我都是多出來的，我沒有放棄病情可以好轉的希望。

但我也不會強求。

我想告訴天下所有的親愛的你們，人不是緩緩衰退的，一個疾病可以用一年老十歲的速度，甚至用逼著人快速墜向晚年的方式，直接通報你，歲月、回憶、曾經，尤其健康，多麼珍貴。

請用心將每一個日子，每一次相遇，妥善保存。

女人不必在乎老。

妳可以在乎自己活得沒有足夠的熱情，妳可以在乎自己修為不夠，妳可以在乎從來沒有好好珍惜自己。

女人惟一不必在乎的是男人眼中的妳，不必在乎自己是否年華老去。那是一個矮化也貶值自己的戰場，而且必輸無疑。

男人以成就、才氣縱橫天下：我比絕大多數男子有才氣、有知識、也不算沒有成就，

但可沒有像他們老來如此自以為是、凜凜威風。

記得，女人不是活著來給男人當賞物用的。你心愛的小狗永遠不會嫌妳老，而他比大多數的男人既長得可愛，也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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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47 歲、55 歲和現在63 近64 歲。

我實在看不出自己有什麼差別（反正又有老花又有近視）。

但這十多年我變聰明了。既看清時局，參透下半人生的意義，在疾病中徘徊更歷練了，說捨就捨的本事。

身為老女人，我愈老活得愈明白。老得好！

／

生命的過程本來注定是由激越到安詳，由絢爛到平淡。

一切情緒上的激盪終會過去，一切色彩喧譁終會消隱。

如果你愛生命，你該不怕去體嘗，甚至珍惜那激越絢爛的快感。

或許此刻「青春」的你，正接收了生命從開始萌生到穩健成熟這期間的

種種苦惱、掙扎、失望、貧窮、焦慮、怨仇和哀傷，

但你也容納了它們的歡樂、得意、勝利、收穫和頌讚。

●本文摘自時報出版之《晚安，我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