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件只有你能做的事》蝙蝠俠：噓聲阻止不了的決心

文／龔建嘉、謝其濬

二○一五年三月三十一日，鮮乳坊的群眾集資結束，五月十八日，第一批牛奶開始配送。

牛奶的生產、加工、套標、配送，所有的流程，幾乎是一個半月內搞定，事後回想起來，龔建嘉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大概在集資金額到了兩、三百萬時，龔建嘉知道箭已上弦，必須展開前置作業，就在三月五日成立了公司，讓群眾集資的這筆錢進入公司戶頭，正式成為鮮乳坊的營運金。從法律上來說，就算募款進入龔建嘉的個人戶頭，也沒有任何問題，他選擇在集資結束前就成立公司，目的是讓鮮乳坊的金流透明化，讓參與集資的支持者能放心。

同時，他也開始尋找可以配合的牧場和加工廠。位於彰化福興鄉的豐樂牧場是鮮乳坊第一個合作牧場。龔建嘉大學時代就認識牧場負責人黃常禎，畢業後他自立門戶，也一直為豐樂提供獸醫服務，彼此已建立了很深的信任，而且豐樂也有意願做品牌，在豐樂的支持下，乳源的問題迎刃而解。

至於找加工廠，並不順利。在鮮乳坊之前，群眾集資多集中於科技產品、文創商品，農業產品的客單價較低，季節的波動性高，過去很少有集資成功的案例，鮮乳坊各項配套還未具體成形，就透過群眾集資一炮而紅，獲得媒體的關注，卻也引發了質疑，擔心他是不是藉機會吸金。業界開始流傳一些耳語，要大家提防龔建嘉。

他原本已經找到某家乳品廠願意和他合作，對方臨時跟他說抱歉，坦承受到了一些壓力，沒辦法幫他代工。沒有人為生乳加工，就無法出貨，眼看著就要開天窗了，又有貴人出手相助。

當時，已經有不少媒體在報導龔建嘉要幫助酪農的故事，全國農會的總幹事張永成看到了報導，頗受感動，他認為農會是服務農民的組織，鮮乳坊要做幫助農民的事，農會應該要支持，就指示農會所設立的台農鮮乳廠去聯絡龔建嘉，看看有無可以提供協助之處。起初聯絡不是很順利，對方花了點時間才找到他，接到電話時，龔建嘉差點沒感動到哭出來，找不到加工廠的危機，終於解除警報了。

鮮乳坊一開始沒有自己的辦公室，只是在時代基金會的「共同工作空間」（Co-working Space）租了兩個位子，主要是給負責內勤的共同創辦人林曉灣，和另一位客服夥伴柯智元使用。沒多久，公司搬到八德路上的台北社企大樓，辦公室在三樓，透過厚生市集的介紹，借了二樓勝利廚房的冷藏庫，約五坪大，做為倉儲之用。每次進貨時，都得把沉甸甸的牛奶放在拖車上，用電梯運到二樓，冷藏庫也要安排人力，負責把每箱約二十公斤的牛奶，一箱箱疊高。因為冷藏庫是低溫，在裡頭工作時，還得穿著大衣。

配送之前得先包裝。包裝的程序很繁瑣，牛奶要先套標，放進可以避免失溫的舒服多袋，袋中加入一片保冷劑，再套一層塑膠袋。由於配送車大概八、九點會到，一定要趕在車子抵達之前，完成包裝。然而，保冷劑時效有限，還不能提早作業，因此每次包裝，大概都是從早上六、七點開始，所有人都得進冷藏庫幫忙，一路跟時間賽跑。

當時，林曉灣幾乎是以辦公室為家，收訂單、接客服，工作到很晚，索性就睡在辦公室，第二天一早又得爬起來包裝牛奶，焚膏繼晷推動每天的營運。

鮮乳坊的配送，一般訂戶是由找厚生市集配合，主要以機車宅配，至於店家通路，則是找來兼職人員擔任「奶哥」，駕駛冷藏車配送，人手不足時，除了公司成員，甚至連親朋好友，也一起加入送貨的行列。

另一位共同創辦人郭哲佑，早期也經常支援送貨。有一次，是個風雨交加的颱風夜，當時公司已搬到新莊化成路，冷藏庫設在一樓，二樓是辦公室，三樓則是放紙箱等物材的倉庫。因為擔心倉庫淹水，他和幾個同事留守公司，隨時注意一樓的狀況。到了凌晨三、四點，才發現三樓漏水，紙箱都濕了，一群人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天亮了，雨勢稍歇，正打算補個眠，此時某商場通路的採購來電，要求鮮乳坊送貨，郭哲佑只好硬著頭皮，開著冷藏車，送牛奶過去。

一夜風雨肆虐後的街道，沿途都是頹倒的路樹、吹落的招牌，郭哲佑操作著不熟悉的手排車系統，一路心驚肉跳，覺得自己真是玩命搏業績。

而龔建嘉在創立鮮乳坊後，工作重心還是放在雲林，平日仍跑牧場當獸醫，週間會安排兩天回台北，除了跟同事開會，也會一起幫忙包裝牛奶。他每週兩地奔波，不以為苦，只因他自許要成為守護酪農的蝙蝠俠。

當龔建嘉決心去做一件事時，即使困難重重，他還是堅持到底，甚至愈挫愈勇，唯一會打擊他的，是「自己人」的不支持。

噓聲阻止不了他的決心

他成立鮮乳坊，起心動念就是幫忙酪農。然而，也有業界的人認為他獸醫不好好當，越界去賣牛奶，簡直不務正業。像他有位同為乳牛獸醫的學姊，就在臉書上發文諷刺：「有些人就自以為是，覺得自己是蝙蝠俠，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別傻了吧。」

有些酪農也不支持他，因為整個產業控制在少數大廠手上，已經行之有年，雖然不盡公平，也習以為常，龔建嘉跳出來推動牛奶革命，說不定會激怒這些大廠，祭出不友善的手段，酪農反而遭池魚之殃。

這些負面的聲音，曾經讓龔建嘉情緒低落了很長一陣子。

不過，另一方面，也有酪農私下鼓勵他，認為他做了正確的事，而這些持正面態度的酪農，對於產業的思考沒有既定框架，除了大廠，他們也願意嘗試其他的合作可能。有位跟他要好的年輕酪農，在報上看到了龔建嘉的報導，還特意剪下來，裱框送給他，龔建嘉十分感動。

從過去推動除役犬認養，他很清楚，改變從來就不是一蹴即成，也不是你登高一呼，大家都會給你掌聲，有時候，質疑和噓聲甚至會排山倒海而來，考驗著改革者的決心。龔建嘉捫心自問，照顧農民，帶給消費者優質的產品，絕對是一個正確的方向，也是他責無旁貸的使命。

「哪怕被不屑，我也要當酪農的蝙蝠俠！」龔建嘉對自己信心喊話。在眾多的超級英雄中，蝙蝠俠是個特別的角色，他不能飛天、不會吐絲，不具備任何超能力，仍願意扛起一切，承擔責任，也要對抗壓力，即使箇中辛酸難為外人道，依然堅持完成使命。

慶幸的是，龔建嘉不必孤軍奮戰，鮮乳坊另外兩位共同創辦人──林曉灣和郭哲佑，就是他的最佳拍檔。

●本文摘選自天下文化出版之《做一件只有你能做的事》，未經同意禁止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