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穎青／到警察局領女兒

多年前在美國曾目睹幾位家長一早到警局領出孩子，無知的青少年一臉漠然，他們的父母則一臉愁容。我在心中想像前因後果：家長打拚討生活，孩子叛逆找刺激闖了禍，被帶進警局拘留……彼時單身的我，默想親子關係必得時時維護，未來自己若結婚生子，必定時時與孩子談心，預防孩子行為偏差，哪會落到進警局領孩子？

沒想到後來陰錯陽差，我還當真進了警局領小女兒。

那是個天氣晴朗的周末，我帶著兩個女兒到小學校園溜滑梯。八歳的大女兒馬上和其他孩子在滑梯旁玩起扮家家酒，三歲的小女兒一次次爬高再溜下滑梯，我看著新建不久的小池塘，一步步踱去，回來時卻發現小女兒不見了。大女兒說她剛才和同伴去採葉子，不知妹妹怎麼不見的，其他孩子則說小女兒自己往校門走，我順著那孩子所指方向追去，鐵門是關上的，我推測她無法推開鐵門，必定還在校內，跑遍校園呼喚她。

跑得我兩腳快斷時，遇見一位正要走進校門的阿嬤，她見我便問：「妳在找孩子嗎？」「是！」「我把她帶去派出所了。」她說。

我立即奔向警察局，一進門便見小女兒坐在裡頭哭，右邊一位警察正彎腰遞衛生紙給她擦淚，左邊一位警察則彎腰遞給她水喝，小女兒哭得唏哩嘩啦，誰也不理，我趕忙上前將她一把抱起。

我問她為何自己走遠，她說看不到媽媽和姊姊便想自己走回家，後來遇見一位阿嬤。「她說『我帶妳去拍拍手，媽媽就會來了』！」小女兒斬釘截鐵地說。

過了半晌我才想通：阿嬤說的「派出所」被我耳背的小女兒聽成「拍拍手」。

後來小女兒進了幼稚園，由老師帶進警局參觀，返家後興奮地敘述所見所聞，早已忘記當年走失之事。我則難忘找不到小女兒當下的五雷轟頂與見著人時的瞬間腿軟，直對警察千恩萬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