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得勝/未用完的一疊按摩券

聯合報 陳得勝

那年夏天,老家庭院的荷花開得特別美,蟬聲特別悅耳,風特別清涼,臥病的父親卻已無望。

清風帶來荷香,父親忽然精神抖擻,說:「還記得你小時候常送我『按摩券』嗎?」荷香即刻帶我走回童年,沒錯,當時只要是父親生日、父親節及回饋父親送我的禮物,我都會自製三十分鐘的按摩券給父親。他接著說:「你只兌現過兩次,現在我想用第三張……」我頓時慚愧莫名。

他要我從床頭櫃拿出一個絨布盒,裡頭有個透明夾鏈袋,整整齊齊裝著厚厚一疊有編號的按摩券,我的愧疚更深了。我抽出三號券,散亂的字跡寫著「父親節快樂,按摩三十分鐘兌換券」。

我開始為父親按摩,瘦骨嶙峋的他只堪輕輕揉捏,孱弱中帶著愉悅的聲音在我耳畔迴響:「真好!謝謝你……你小時候手小、力氣小,我只是喜歡聽你一邊按摩,一邊講些你在學校又交了哪些朋友、班上的趣事或老師對你的誇獎……還記得你說,老師把你的作文念給全班同學聽……」於是我也一邊將現在教學的種種趣事娓娓告訴父親,他嘴角浮上微笑,睡著了。

幾天後,父親即安然走完他的人生,那厚厚一疊的按摩券,後來因為搬家不知去向。然而多年來,我心中仍時常翻閱那一疊按摩券,想念父親。

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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