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芷萍/蒙被哭泣的男人

聯合報 鄭芷萍

外子十四歲就跟著水電師傅當學徒,過程艱辛,被臭罵、扔工具或被電到是常有的事,甚至曾遭釘子貫穿手掌,若非他生性樂觀,想必很難持續。

服完兵役後,憑著優秀的技術,他很快獨當一面,並有了自己的工班,月收入在六位數以上。隨著外地的案子愈來愈多,他返家的天數漸漸屈指可數。

我們是雙薪家庭,兩個男孩主要由婆婆照顧,但愈大愈頑皮。外子返家時,婆婆會向他告狀,通常他不是臭罵孩子一頓,就是請他們吃竹筍炒肉絲。

老大讀小學二年級時的某天,同樣的劇碼再次上演,但這回老大直挺挺地站在外子面前,大聲地說:「你有什麼資格打我?你一個月在家幾天?你只有聽阿嬤說的話,又沒有看到我是不是真的那樣!」

外子愣住,那句「你一個月在家幾天」的質問,讓他頹然放下手中的竹棍。直到睡前,他近乎沉默。

半夜,我被啜泣聲吵醒,轉頭發現外子將頭蒙在棉被裡。察覺我醒了,他掀開棉被,對我說:「我要跟妳商量,雖然我現在自己當老闆賺了不少錢,可是我沒時間陪著孩子長大,如果孩子將來變壞了,賺再多錢也沒有用,我打算轉業!」

沒思考太久,我同意了。

此後外子一邊工作,一邊準備國家考試,也幸運通過考核成為一名公務員,雖然薪水只有當水電老闆時的三分之一,但可以天天回家,督導孩子,陪伴他們成長。

今年老大從軍校畢業,當他穿著挺拔的制服返家,將任職後的第一份薪水交到我的手中時,我瞧見一旁的外子眼裡蓄積著欣慰的淚水。

隨後他去買了一手啤酒,我做了幾道菜,看父子倆第一次對飲,感興趣地聽著兩個「男人」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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