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飛/昇華的愛

聯合報 文飛
昇華的愛。圖/Sonia

經歷了幾個小時的煎熬,聽見那宏亮的哭聲,我懸著的心終於安定下來,這一路走來是多麼不容易啊!從婚前努力工作賺錢買房,婚後重新調適角色來經營婚姻,後來因為不孕而反覆出入醫院,肚子扎得千瘡百孔後才終於生下女兒。

我看著懷中的女兒,再望向摟著我的丈夫,深切感受到最大的幸福莫過於此刻。我撫摸著女兒細軟的髮絲,期許女兒未來也能找到相愛的人,生下孩子,組織幸福的家庭。

長大後的女兒變得亭亭玉立,不僅性格溫柔善良、頭腦聰明,做事也機靈能幹;當女兒考進醫學院時我簡直樂壞了,期待著女兒能嫁給醫師,成為人人稱羨的醫師娘,往後過上幸福又富有的婚姻生活。就在女兒三十歲時,她將丈夫和我叫到餐桌前坐下,見女兒表情凝重地望著交握在桌上的手,嘴唇蠕動像在醞釀重要的話語,我高興著這刻終於來臨了,屏氣凝神地等著女兒說出喜訊。但當女兒長吸了一口氣後,吐出了的竟是將到非洲部落照料貧困的孩子們的消息,從此與女兒間的往來只剩下屈指可數的信件、電話和久久一次的返鄉。

看著每次回國,皮膚愈來愈黝黑粗糙的女兒,我便吵著要她趕緊回國找個男人結婚,但女兒堅持回非洲繼續診療。看著離幸福愈來愈遙遠的女兒,我不斷問著自己和丈夫,我們給予的愛錯了嗎?為何聰明的女兒要捨棄愛情?捨棄原本能擁有的幸福?為何體貼的女兒要遠離愛她的父母,前往艱苦的環境讓我們操心?女兒從小看著我們這段幸福的婚姻難道不想擁有嗎?難道女兒不想成為一個母親嗎?

所有的不解,都在女兒數年中不間斷地付出後有了解答。今年,女兒四十歲了,我看著鄰居背著孫子的畫面不免有些羨慕,再看看手機中,一身黝黑的女兒在非洲與孩子們的合照,便又欣慰地笑了。

女兒,有人嘲笑著妳皮膚的黝黑和粗糙時,妳不是不會心痛,而是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比美貌更重要的事物;女兒,妳明白幸福不是只有一個樣貌,並願意將幸福帶給更多人;女兒,妳不是不想成為母親,而是將母愛給予那些沒有血緣關係的孩子們。

我終於了解到,女兒心中的愛比世上許多親情或愛情更無私,她用行動讓我堅信自己和先生給予的愛並沒有錯,她將這份愛昇華到了更高的境界;那份大愛令我們無比驕傲,即便這一世沒能看見她走紅毯、沒能含飴弄孫,光是能夠愛她,已是件無比幸福的事了。

為母心情 志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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