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野生的馬麻

亮晃晃的近午時分，我站在山腳下準備啟登。

我知道這是一條充滿綠蔭的步道，可以地安心出發。抬起頭，看見路徑上遍布閃亮日光的瞬間，很慶幸這是一趟只需要說服自己出發的小旅行──只要跨出門，任何時段對我來說都是最適合的出發時間，不必在乎其他人可能有的任何顧慮與考量。

想到這裡，腦海中忽然閃過好多年前，兒子喊我的一句「野生的馬麻」。

還是國小年紀的男孩，某天晚上經過我身邊，忽然笑嘻嘻地拋出一句：「嗨！野生的馬麻！」當下讓我莫名以為自己是否出現了什麼野性狂放的舉止？只見小毛頭氣定神閒，說文解字了一番：「因為，妳沒有被馴服……」接著似懂非懂地又再加上一句：「因為妳沒有持有者！」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看來應該是從哪裡學到的新字眼拿來學以致用的情況。雖然不那麼正確，但我知道小毛頭想表達的感受原由。

在他的成長歷程中，長年缺乏一個角色──他的父親、我的先生。或許難以避免地在他生命中的某些瞬間存在無法彌補的缺憾，但我也始終慶幸，我們身邊總是圍繞著關愛我們的其他家人，以及朋友們溫暖的照顧與陪伴，讓我們順利平安地度過了曾經的艱難。而從他當年說話時一臉笑開懷的調皮模樣，我知道他送我的「野生的馬麻」，是一種另類的讚揚，肯定著我們的自由自在與隨心所欲。

沒想到多年之後，那個瞬間忽然又出現在我的腦海裡。數年後的此時，我依然享受著我的「野生」，當年總是黏在身邊的貼心小毛頭，轉眼也已長大「野放」，母子間沒有互相馴服，但依然關係親密。

我跨步走進山林，享受著山徑旁一路陪伴的野花，和林蔭間的點點陽光，以及無須配合任何人步伐的隨興自在。這是我一個人的自由自在，我喜歡野生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