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重新解讀童年傷痛
與母親的關係,是剪不斷,理還亂。從小我就是個乖孩子,不太需要母親費神,然而這樣的我,長大後成為了情緒障礙者。
二十多歲時,我得了憂鬱症。諮商師分析,與家庭因素息息相關。我因而怨上母親,怨她教導壓抑,使我不懂排解;怨她與父親忙於工作,無暇分出足夠時間照顧我,使我安全感不足。我在疾病中心智退化,與母親原先甚佳的關係也走下坡。
為了療癒自身,我閱讀了許多心理學書籍,了解到「母親」這個位置的絕對影響力,並藉此分析自己母親的過失。我一遍又一遍複習這些童年傷痛,直到為人母,都在為了「避免重蹈覆轍」而努力。我告訴自己,絕不能讓孩子承受類似的痛苦與陰影。
某天,外子說:「其實妳母親把妳教得很好,妳學習佳、能力好、善良樂於助人、節儉……妳有許多優點,這些都是妳母親的言傳身教所賜,再不然,她也曾努力培育妳,讓妳擁有好的能力,得以找到不錯的工作。」
原本的思路像突然踩了煞車。「難道,過去的分析不全然是正確的嗎?」是的,父母因工作忙碌,確實無法時時看顧我們,常將我們放到長輩處,按照諮商師的說法,使我的「依附關係」有些薄弱,然而他們一旦騰出空檔便會帶我們外出遊玩。他們確實教導壓抑情緒,可這是他們所知的唯一方法,因為他們也是用壓抑來面對自己的情緒,並把他們所知的教導給我。
我的母親確實有脾氣、有疏忽,但她勤勞、堅毅、節儉,為了孩子的前途而拚命掙錢掙資源。我已年近四十,但她甚至不收紅包或孝親費,因為她與父親年輕時積累的財富足以照顧自己。
我原本認知的那個「全身只有缺點的母親」,是我經過各種分析又攪揉了負面情緒所創造出來的。
曾在《真確》一書中讀到,「許多錯誤的直覺,引導著我們錯誤的思考著別人和這個世界。」我所犯下的,是「負面型直覺偏誤」與「怪罪型直覺偏誤」,只看著負面的層面,並愈陷愈深。
母親沒有對不起我。她孕育了我,給予我生命,撫養我健康成人,給予我好的經濟與教育環境。她做到了一個母親的基本職責,並在過程中付出了她全部的愛。只是我尚不成熟,無法體會。儘管如今為人母的我不完全認同她的教養方式,但那些認同與不認同,都將成為我養育下一代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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