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素華/鼠麴草與刺殼粿
三月初,郊野山壁、路邊開始冒出一枝枝鵝黃球冠的花草,長居都市的朋友問道:「這是什麼植物啊?」換來我一臉驚訝:「這是鼠麴草,跟綬草一樣也被稱為『清明草』,我們鄉下人習慣叫『刺殼草』。」「什麼ㄕㄨˇㄑㄩˊ草?怎麼寫啊?為什麼也叫清明草?」可能是它花開在清明節前後個把月吧。童年住山邊,每逢清明節前一兩周,阿母就開始吩咐我們要記得去採刺殼草,洗乾淨曬乾後搗碎,用紗布濾渣、留汁備用。阿母同時會將在來米和糯米浸水泡軟,舀進石磨中推磨出米湯,再用厚布袋裝,壓上大石,兩端綁上繩子牢牢繫在椅腳,以水桶盛裝擠出的米汁。
米汁另有用處,阿母在米汁裡加上番薯葉和魚腥草等煮熟餵豬,過一夜,取出布袋裡乾燥到軟硬恰好的米糰,倒入刺殼草汁和些許糖摻和揉勻,分成一小糰一小糰整齊排列在竹篩上。
朋友恍然大悟:「是客家庄常在賣的草仔粿?」我點點頭,繼續與她分享往事。
大家圍坐在竹篩旁,等著阿母搬來一鍋事先煮爛炒乾的紅豆沙、一鍋以蝦米炒香的高麗菜乾絲,邊嚥著口水邊將餡料分別填塞到綠皮粿內,鹹甜各一籠,再抬到大灶上蒸。
這是清明節祭拜祖先必備的草仔粿,阿母每年必定親手做,直到離開家鄉搬到都市,難以覓得鼠麴草外,以前農村家的凝聚和逸致也逐漸消失。
朋友問:「感覺很麻煩,那你們不會採錯草嗎?」剛開始真的會採錯,後來阿母教我們注意鼠麴草有挺直的莖,白中帶些微黃綠,毛茸茸的觸感,葉子略有厚度,輕搓近嗅有特殊香氣。
聽到這句,朋友順手採下葉片猛力嗅聞,笑道:「淡淡的。」確實是淡淡的,但對鼠麴草有特殊記憶的我,嗅到的是更濃郁的,種種思念阿母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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