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昭明／沐浴乳

父親臨終前慢性病纏身，我每周會幫他洗一次澡，對我來說，每個環節都是大工程，馬虎不得。

老人家皮膚敏感脆弱，於是我買了一款嬰兒沐浴乳，親膚、不黏膩又不刺激，爸爸用起來很滿意。後來爸爸走了，這瓶沐浴乳還剩三分之二，原想留給媽媽用，但媽媽已失智，生活作息日夜顛倒，想哄她洗澡是難上加難，沐浴乳用沒幾次。

才間隔數月，媽媽也到天國去找爸爸了。自此，沐浴乳靜置在浴室一隅，沒有了服務對象。

直到去年底，我整理兩老遺物，發現沐浴乳還有一半，尚未過保存期限，丟掉可惜，於是便留著自用。這是很奇妙的體驗，每次將沐浴乳塗抹在身上時，總會聞到爸媽的味道，彷彿他們就在眼前。

這幾天沐浴乳終於用完了，將瓶子回收前，特別多看了幾眼，感謝它洗淨雙親的肌膚，也感謝它勾起我年幼時，爸媽一邊用皂網打出泡沫，一邊輕聲細語地為我這個小屁孩洗澡的回憶。

原來，毫不起眼的肥皂泡泡，竟可以搓揉出對父母的孺慕與思念，一輩子也沖洗不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