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脆鵝/記憶中的花香

聯合報 脆脆鵝(高雄楠梓)

五十年前,我還是個七歲小女孩,晚上總愛窩在外婆房裡,看她坐在梳妝台前,屋裡便充斥著有些嗆鼻的香水味;不多時,外婆嚴肅的表情隨香味淡去而逐漸柔和。伊人深夜未歸,偌大房間裡,外婆藉由花露水的香味填補空虛寂寞,而天真的小女孩則以為這是幸福的味道。

兩年後家裡來了僅年長姊姊一歲的新成員,外公要我們喊他「舅舅」。少不更事的我們聽話喊了,自此被外婆歸為對立方,無緣再重溫祖孫共處的溫馨畫面。而後,隨著茶飯間翻桌子的頻率逐漸攀升,舅舅的導師登門家訪的次數也和外婆的哭喊咆哮一再成正比。「只因為我沒有生兒子,你就能在外頭生,還帶進家裡,我怎麼可能會愛這個孩子?」

紛紛擾擾幾年後,我們都各自離家了。日子安安靜靜流逝,一次在好友家的衛浴間聞到熟悉的香味,瞬間喚醒塵封多年的往事。想起外婆受的委屈,在另一半的威嚇聲中沒有尊嚴的活著,只有在面對寂寞空房的夜裡,藉由香水的味道提醒自己,生活仍有馥郁芳香的一面。

「傳宗接代」真的這麼重要嗎?端詳香水罐上少女翩然起舞的自信神采,我相信那是外婆嚮往的生活樣貌,但她卻是傳統觀念下的犧牲者──即便為了家庭付出一切,換來的卻是背叛與不忠,教她情何以堪?

相較於有兩個女兒的我,在健康的兩性教育薰陶下,早已擺脫舊觀念的桎梏,而一些抱持獨身主義或不生世代的也大有人在,即使沒有孩子承歡膝下,依然擁有各自的精采生活,因為每個人都是自我生命中的明星,不需要他人定義。

相隔五十年後,再次與這特別的味道相遇,不知外婆在天上是否找回就算被漠視、被看輕,也要揮灑熱血,舞出動人樂章的自我價值?

心情點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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