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曉靜／周末的笛聲

早晨八點鐘，兩個孩子還睡著，我輕手輕腳地下床，沖了咖啡在餐桌一側坐下，無所事事。沒有人車行進的響音、指揮交通的哨聲，客廳裡魚缸呼嚕嚕的流水、屋外不知名的鳥叫，甚至樹葉的窸窣都一下子顯得抑揚頓挫。這時不遠處傳來了熟悉的直笛聲，敞開的窗戶迎來一步步跳躍的龍貓，以及小心翼翼靠近的神隱少女，微風中帶進周末特有的情調，讓我不禁揚起嘴角。

我想像著，也是住附近的小學生吧。知名的兩首曲子可能是老師指定的作業，或許參加了社團，幾周後興許有個表演或比賽。兩三個月來，在不同的時間，一開窗經常能聽到他或她的吹奏，多半時候其實是聽不著整首曲子的。起初，說不上悠揚的笛聲經常在幾個小節間重複，跳針似的，斷續而紊亂；這次是這一個小節，下回是另一個段落，總是重複、重複，再重複。

我的兩個孩子學樂器也幾年了，連看譜都吃力的我在一旁看著他們從幾個音符、殺雞一般的音調開始（感謝長年忍耐的芳鄰），不時因受挫而哭泣、發脾氣，幾回表演失誤丟臉還揚言放棄，偶爾挨樂團老師的罵更是免不了。而日常裡感受最深的地方是，除了學校的課業之外，他們每天必須撥出固定的時間練習，就像永遠有一項多出來的、怎麼做也不會結束的家庭作業。

這樣的練習通常很枯燥，一次又一次進行著，平時幾乎察覺不出今天與昨日有何不同，只是重複地練習、再練習，就像過去幾個月來窗外的直笛聲一樣。

一邊啜飲咖啡，一邊聆聽著窗外流暢的音樂，我其實很是佩服這些孩子們。因為不想放棄，他們其實不只是學習演奏，更是把自己放到了一個忍耐枯燥、等待經驗與能力累積的位置上。相信那些每一天微小又看似無用的投入，總不會沒有盡頭。

總有一個周末的早晨，孩子們會自己發現，原來我的演奏也可以那麼好聽，或許，他們也會跟著享受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