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英／老了也要美美的

在社大上課時，有位芳齡八十五的阿嬤堂堂不辭辛苦換兩趟車準時報到，卻總在下課前半小時早退，她曾說自己獨居，應不是急著趕回家煮飯吧？我按捺不住好奇發問，她表示等不及要去附近市場閒逛，吸引她的不只有銅板美食，還有琳瑯滿目賣衣服髮飾皮包鞋子的攤位，走過路過怎麼能錯過？「雖然老了，還是很愛漂亮。」她斬釘截鐵地說。相形之下，我經常不修邊幅來去匆匆，實在自慚形穢。

幾年前在老人中心玩麻將自娛娛人，也有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太語不驚人誓不休，從洗手間出來，拿起手帕半遮面，對正在砌牌的眾人宣告不玩了，理由是突然發現今天忘了畫眉毛，跟沒穿衣服一樣羞於見人，隨後扭頭就走。三缺一的牌友們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一陣嘀咕：「看牌都來不及，誰會注意到她眉毛？」

我本以為老太太有點小題大作，在自家姊妹會隨口提及此事，誰知三妹頗有「高山流水遇知音」之感慨，她說退休前有幾次忘了畫眉，感覺如赤身裸體，渾身不自在，只好向老闆請兩個鐘頭的假專程回家補妝。

會不會太誇張了？我嗤之以鼻，三妹狠狠瞪我一眼：「素顏的人永遠無法理解，我們妝前妝後差很大。」無論幾歲，愛美是女人天性，所以才會有「沒有醜女人，只有懶女人」廣為流傳的廣告語，而且愈老愈愛美，因為已成一種習慣。

有回到銀行，看見櫃台行員對著新開戶的阿嬤和顏悅色說明規定，新客戶要建立影像檔案系統，必須拍照存證，阿嬤把兩手摀住臉抵死不從：「我不知道要拍照，沒化妝，蓬頭垢面，不行不行！」儘管行員好言相勸，只是個形式，並非沙龍照，不必太慎重其事，阿嬤依然不妥協，撕掉已填寫好的資料拂袖而去，表示改日再來辦理，寧可多跑一趟，也要把自己美美的留存在檔案裡，天王老子來勸說都沒用。

阿嬤們的道行一山比一山高，且有過之而無不及。怪不得菜市場裡幫人挽面的阿桑標榜三十年老經驗，一次兩百五，這種古早美容術在百業蕭條中仍能屹立不搖，小兵也可立大功，阿嬤老主顧會定期上門去角質、縮毛孔、保養皮膚，還可與年齡相當的阿桑大聊婆媽經交換心得，一兼二顧。

美麗絕非年輕人專利，阿嬤們走過歲月，好不容易等到有錢有閒，更值得美麗餘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