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子/我的拿手好菜

聯合報 儀子(台北市)

北漂的社會新鮮人,獨自租屋仍每天帶著自製的午餐便當,不免引起同事好奇。蒸便當時間,有家庭的同事會交流一些快速備料的烹飪秘訣,有次被旁人問起:「妳的拿手菜是什麼?」我想了一下,緩緩擠出兩個字:「便當。」語畢靜默無聲,片刻後才迸出所有人的笑聲。

然而,我是認真的。

便當,從學齡後便形影不離,占據生活中大半飲食時光。小一入學,穿著仍有衣漿味的嶄新制服、燙得筆直的百褶裙,校園裡事事物物皆新奇有趣,但內心仍有些侷促不安;全天課那天中午,只要站在圍牆邊就能看到騎著檔車、手把上掛著四個便當的外公,是不安中的慰藉。當熱騰騰的便當袋捧在手上,開始滿心期待,今天有外婆炒的魚鬆?還是油亮的滷肉?最讓人開心的是外婆一定會放甜點,也許是一袋紅茶,也許是一根百吉冰棒。那也是生命中唯一可以吃到現做便當的日子。

搬離外婆家,母親因工作之故經常忙碌到深夜,但她仍堅持幫我們準備隔日的便當。雖是速成料理,但一定有肉有菜、營養均衡。偶爾半夜醒來,聽到轟隆隆抽油煙機的聲響,總是一陣安心,那意味著母親在家了,接下來的睡眠也會更加安穩;隔天早晨打開冰箱,會有閃亮的鐵盒便當。

姊姊接替掌廚的角色後,我的便當也變成「姊姊製造」,是一打開便會令人譁然的便當。色彩鮮豔,味道清香,從不因重複加熱而折損。每次聽到有人討論蒸過的便當有多難吃時,我總想湊過去說,那是因為你沒吃過我姊姊做的便當。記得有次外甥女說,姊姊幫她做了麻油雞當早餐,一打開盒蓋,全部的同學都哀號著這太犯規了!我大笑但不覺訝異,那就是姊姊會做的事。

為了節省在外生活的開銷,我開始自帶便當。從只有一道什錦菜,慢慢變成兩道菜、三道菜;婚後要準備的便當變成兩個、三個、四個、五個。正因為吃過這麼多年的便當,很了解哪些食材適合成為便當菜,以及怎樣的盒子款式能裝最多樣的菜色。每次備料時,腦中總會浮現許多菜色,有時是外婆的、有時是母親的、有時是姊姊的。有次回家晚了,兒子隔天有戶外教學,只好趁著孩子熟睡後做了一份炒飯,突然備感熟悉,啊,是深夜令人安心的抽油煙機聲!

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們都會用母親對待我們的方式來對待孩子呢。

美味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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