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阿勃勒／被放牛的孩子

二十年前，兒子小傑讀國一，有天接到班導的電話，告訴我她認為小傑有過動現象，「請帶他去林口長庚醫院過動兒專科，服藥就不會影響其他同學。或你們要不要轉到其他學校？」掛掉電話我很驚慌，不知是否該照老師的話去做。

國小時小傑遇到很好的老師，五、六年級的班導是位剛從師範畢業的大男孩，每天下課後帶著全班同學打球、玩耍，孩子們與他勾肩搭背，笑聲不斷。但升上國中後小傑的笑容明顯變少了。

這是一所升學掛帥的國中，不是刻意的選擇，而是離家近的結果。班導要求同學們在課間不要玩得太累，以免下一堂課仍氣喘吁吁無法靜心上課，偏偏小傑喜歡趁下課在籃球場跳街舞、練地板動作，每天制服背面皆一圑汙黑。

造成老師的困擾我深感愧疚，因此對小傑多方限制。老公想消耗他的體力，規定他要念書到十點半以後才能就寢，他卻在寒冬清晨四點，頂著惺忪睡眼偷偷起來拉筋劈腿。有天早上我準備開車去上班，方向盤上夾著一封小傑寫的信，他說：「媽媽對不起，我國中畢業後就不要升學了，我去學一技之長養活自己，不會賴在家裡讓妳和爸爸生氣……我離開這個家之後不要找我。」我看完淚珠成串滴下。

小傑不是念書的料，後來選擇技職學校，始料未及的是他自己找補習班，也遇見重要的引領者，「哥兒們型」的補習班老師打開他的心，學業成績突飛猛進，直上大學及研究所，畢業後進入高科技業，如魚得水。

一瞬間物換星移，高科技業成為台灣護國神山，科技人才成為對岸及新加坡重薪挖角的對象，當對岸科技公司邀請他去交流參訪，老公再三交代他「你的know how不要輕易洩漏出去」，他胸有成竹地回應：「我知道啦！會根留台灣。」

或許仍難釋懷當年國中班導帶來的某些傷害，我亦深信「任何類型的老師皆是孩子的善知識」，帶給孩子磨難的老師幫助他快速成長，幫助建立自信的老師則是生命中的貴人。至今，春節時小傑仍會去探望那位補習班老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