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治/那段幽暗的記憶
兒時家中清寒,父母務農維生。但父母卻有個有錢的朋友,他在鎮上做生意,我們喊他阿叔。當媽媽煩惱幾個小孩的學費或沒錢辦年貨時,他總適時伸出援手,並安慰爸媽說等到農作收成或領了零工的薪資再還他。
阿叔常在傍晚帶上零食和米酒,走過一段田間小路來和爸媽聊天,有時媽媽也會做一兩樣簡單的下酒菜;阿叔通常會聊上一兩個時辰,半夜再走路回家。我們這些小孩子很歡迎他來,因為他出現就代表有零食可吃。
某個冬天傍晚,阿叔又來我家,那天特別冷,客廳寒氣逼人,爸媽便讓他進房。六歲的我和十七歲的大姊正倚在爸媽的紅眠床上蓋著棉被取暖,媽媽在廚房忙碌,爸爸和阿叔圍坐小桌泡茶聊天,後來爸爸出去了一下,我蜷縮在棉被裡打起瞌睡。朦朧中感覺有隻手伸向棉被,伸向我前頭的大姊,然後是大姊扭動身體,往我身上靠,閃躲到眠床內側。這時爸爸進來了,那隻手也快速地抽了出來。
年幼的我完全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那晚之後,阿叔照樣來我家聊天,爸媽一樣盡力款待他。但我開始感覺,阿叔的眼睛似乎老在大姊身上打轉;而只要他一來,大姊就變得很沉默,會避開他,拉著我去阿嬤的房間。
大姊始終沒對爸媽說出那天晚上的事,直到長大後我才明白,懂事的大姊是怕父母擔心,也怕以後阿叔不願意幫助家裡,默默承受了那些壓力和痛苦。
後來不知為何,阿叔不來了。多年後才從媽媽口中得知,有天阿叔來,竟要求媽媽,如果肯讓大姊跟他,借的錢就不用還了。媽媽一聽怒不可遏,破口大罵阿叔太無恥,並把他趕了出去。同時用最快的速度變賣物資,把欠的錢還清,斷了聯繫。
長大以後,我總是慶幸,還好那晚大姊懂得反抗,還好爸爸適時進來,那隻伸向棉被的魔爪終究沒得逞。這一段黯淡的記憶,偶爾會悠悠飄盪在時光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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