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珍華/婆婆的作業

聯合報 張珍華(苗栗市)

「媽,今天別忘了要做作業喔!」出門上班前我不忘叮囑婆婆,她邊看電視配早餐,敷衍一聲:「好!」外子見狀,假裝慍怒地說:「媽,妳不可以每天都要人催作業。」婆婆靦腆一笑。

每個人在各階段的求學過程中都有作業要完成,當老師出作業時,學生常會央求老師「手下留情」;但作業量的多寡,通常視學生在校表現良窳而定。我出給婆婆的作業,也是依她的身體表現而定。

婆婆今年七十八歲,在鄉間務農,成天風吹日曬,卻不喜歡喝水。她總說喝不下,但長期水分補充不足,影響健康甚鉅。一個多月前的某天,婆婆徹夜乾咳,導致睡眠不足,隔天駕著四輪車出門時,因打瞌睡栽入道旁水溝,摔斷了幾根肋骨,脾臟破裂出血。所幸送醫及時,三周後出院,並在我們家休養兩周。

期間外子與我仍要上班,除了照看她的三餐與盥洗,最重要的便是叮嚀她完成每日功課:多喝水、做深呼吸練習、少看電視,還要起身活動筋骨。老公要求她儘量把口罩戴著,減少咳嗽的狀況。

起初婆婆會「依規定」完成,待身子愈來愈硬朗,血氧從八十幾升到九十幾,她便開始會打混摸魚──趁我們上班無人監控時,電視節目一齣接一齣地看,直到我們下班前一小時才躺上床睡午覺。更不乖的是,問她有沒有多做深呼吸練習,她都說:「忘記了。」口罩當然忘了,總要聽到兒子的腳步聲,才會趕緊把口罩戴起來,真像個敷衍老師的頑皮學生。

身為媳婦,我不方便對婆婆嚴加管教,但她的兒子、我的先生就不客氣了,會叨念她:「媽就跟學生一樣,很難教耶!」她又回話:「人家說老人家囝仔性啊!」唉,真是「一皮天下無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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