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俠／當記憶化身一道謎題

終於，我也來到這個尷尬的關卡，要命的是，我連敬老卡都還沒領到。拜讀5月11日林揚的〈記憶像在拼拼圖〉一文，不覺悲喜交加，悲的是我比作者還年輕就患了此症頭，喜的是情節雷同，孤老這條路不孤單。

雖然樂齡朋友盛讚出遊照中的我像個小姑娘，但我是群組中歲數最小者，大姊們看待我都像家中晚輩，而且出遊心情飛揚，張張照片都是「照騙」，哪能作準？只有自己最清楚，記憶行走至這當口，正是身體衰敗之象。

數年前老父對於指名道姓的人名或指涉物件的名稱總卡關，只蹦出一句：「那個嘸？」我總制式回答：「哪個？」老人家一臉氣急敗壞，就是無法精準說出想說的。於是我化身柯南，開始推敲、提問各種線索，多次猜中答案，父女倆都鬆了一口氣；但更多時候，線索有限，柯南也投降，倒是在數日後不經意間，老人家靈光一閃順嘴說出答案自行脫困。不想我仍在遙望其年歲之遠，竟也逐漸步上後塵，著實令我膽顫心驚。

平日樂齡共遊追花，諸如蜀葵花、阿勃勒、加羅林魚木等名稱，我尚且能為卡關的長者擔任神救援，卻常栽在日常，話到嘴邊，沒來由的便卡住。好比有次跟友人提及在中正紀念堂廳院廊道下吃早餐，店家名稱突然講不出來，「就速食店啊」，友人茫然；「店員都是中年婦女居多」，自覺線索很明確，友人仍一頭霧水，這下我更急，「不是有麥當勞、肯德基，另一家啊！」「摩斯喔？」總算吁了一口氣，腦袋瞬間明亮起來，只能自我安慰，還好另兩間講得出口，至少有利猜題。

又有一次，另位朋友提及兒子在美專研藝術，她說藝術難糊口，但小孩只在意名不在乎利，而且最好年輕時就能揚名，我順口說了「成名要趁早」，不是有位名作家這麼說嗎？友人問何人，再熟悉不過的文學家我竟張口難言，名字有個「玲」，另兩個字想不起來，理工友人似一無所悉。

對於自己一向心儀的作家名字講不出口，令我挫折不已。事後努力回想仍徒勞無功，最後只得求助谷歌大師，「張愛玲」躍然而出，哎呀，真是對不起這位一代名家了。

現在我對老爸的忘性多了同理心，因為我們正走在同一條路上，但願我能走慢點，才能輕鬆為老爸解謎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