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招弟/蛋之組曲

聯合報 丁招弟(雲林北港)
蛋之組曲。圖/Dofa

前陣子看到與雞蛋相關的報導,與蛋共舞的歲月乍然躍出腦海。

幾十年前,挑著八口生計的我日日為主副食的花費而有「巧婦難為無米炊」的感嘆,幸好有營養又便宜的雞蛋幫我解了難題。附近的養雞場規模不小,雞蛋批發零售皆有,我周周買五斤蛋變花樣,持續到其喬遷他處為止。

在諸多蛋料理中,我最喜歡鑲著雪白花邊、包蓄金黃蛋汁的荷包蛋。我常在凝視蛋白由透明凝結成雪,烘托蛋黃如東昇旭日時勾勒美麗未來。弟妹們最愛以絞肉和魚漿裹住白煮蛋的炸蛋,當小橄欖球般的金黃炸蛋出油鍋,他們全擠進廚房。我看著弟妹捧咬著蛋,不時換手吹涼、避免燙嘴的模樣,心中暗自祈禱將來一家子都能衣食無缺。

老實說,上市場是職業婦女的難題,簡便的滷蛋乃躍升餐桌要角。猶記新婚燕爾學做羹湯,公公無視我揮汗煮的滿桌菜,問:「哪會嘸鹹?」原來老人家是無滷不歡,Q彈的滷蛋最得他歡心,廚藝不佳的我自然樂於配合。

而我的蛋料理黑歷史,是塌扁多洞的蒸蛋。這道菜一出場就被打入冷宮,待孫子吃起副食品,才再次挑戰。某天,正竊喜小不點捧場,下一秒卻見他噗噗吐出一堆蛋渣──原來他將乾澀蒸蛋全藏在口腔兩側。這對我打擊不小,請教高明,方知滑嫩的竅門是鍋蓋要留條縫!唉,這縫兒竟誤我數十年。

從烹調美學來說,我絕對是「好色」之徒,故番茄炒蛋深得我心。當我舀起大勺番茄蛋汁淋上飯,瑩白飯粒染上豔紅,襯著蛋的黃、蔥的綠,牽動了口腔味蕾的幸福感,烹調動力更因孫子是同好而強大起來。    

現今自製皮蛋豆腐、三色蛋等小菜解饞時,特別懷念外婆的菜脯蛋和麻油炒蛋。然而當年家徒四壁,想吃鹹甘的菜脯蛋要有孵不出雞仔的「無形蛋」才會上桌;至於寒風凜冽的冬日,那盤能驅走寒意的麻油炒蛋,依然是我心頭暖呼呼的佳肴。

當我自覺廚藝已有長進時,四歲的孫子認定「爺爺是神廚,爸比是大廚,媽咪是中廚」,他邊吃布丁邊童言童語:「阿嬤,妳做了甜蒸蛋,還說是布丁,哈哈!」原來我是他眼中的遜廚,連蛋料理都不及格的。

過去,清貧的我們因蛋才有不變調的人生;目前,安康的我們因蛋譜出幸福的樂章。盼蛋荒趕快遠颺他去,升斗小民才能再度擁有快樂吃蛋的好時光啊。

美味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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