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佳駿/有專輯的抽屜

聯合報 吳佳駿
有專輯的抽屜。圖╱Betty est Partout

美國的Cigarettes After Sex是一個沒有中文維基的樂團,而英文維基上則說,他們的音樂風格是Dream Pop。像夢一般的流行樂嗎?我不太確定這應該怎麼翻。專輯的封面是副黑白人體的鎖骨,胸部以上,頭部以下,向後仰的脖子看不到身體主人的面容。專輯放在芷琳的抽屜裡,班上同學擅自將它拿了出來,被從廁所回來的她看到,雙方扭打在一起。

專輯放在我的桌上,而芷琳則坐在我旁邊吃著福利社的茶葉蛋。

中學體育班是個特別的生態,像芷琳這種單人運動的專長生,訓練時間和其他人錯開,又得常去離學校很遠的場地,要和整天綁在一起的手球或籃球隊打好關係本就困難。特別芷琳愛好相對文藝,在體育班孩子眼裡顯得格格不入。

班上同學喜歡去翻芷琳抽屜還有另一個原因。芷琳個頭嬌小有點童顏,在外頭比賽那張笑容常是鏡頭追逐的目標。體育班的抽屜放的大多是跟訓練有關的器具、食物,而芷琳的抽屜卻會出現校外人士送的禮物或福利品,甚而有次一封外形酷似情書的信封從中滑落,從此便讓她深受其擾。

體育班導師健哥常常在外帶隊,學校的事情偶由教育實習的我暫時處理。健哥專長是田徑,多年帶班的經驗讓他常常告誡我,體育班的學生有分兩種。一種是已經是大人了,而另一種是小孩。教室對他們來說,可能是最為陌生的環境。也因此當裡頭發生了霸凌,他們很難相信教室主人,也就是老師的處置。這個時候,就要先判斷眼前的學生是大人還是小孩。如果是大人了,那就讓他忘記自己過去也是個小孩,這會讓他職涯順利很多。但如果還是小孩,千萬不要伸手救他。因為拯救一個小孩,三年完全不夠。你只會讓他未來出去學校後,面對社會對體育人的要求時,還帶著錯誤的依戀。

實習結束後的我並沒有成為老師。而在隔年,那所中學發生了情色醜聞,主角正是健哥和芷琳。

我一直沒有去聽Cigarettes After Sex這個團,直到前幾天,抽屜裡出現一個放有兩張他們Live門票的ibon信封,應該是對象買的。為了演唱會時不要太出醜,我上YouTube聽起了那張專輯。不知不覺,就按下重複播放。那個晚上一直到深夜我都沒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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