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慧慈/我愛吹口哨
一般而言,成長在日式家庭教育的女性,很難能享受到吹口哨的樂趣。我之所以能用口哨吹吹簡單的歌曲,是因為愛唱歌的我在十五、六歲時聲帶出了問題受損,高中時代的音樂課便成了我無法釋懷的夢魘。
無法再歌唱,寂寞中我不知何時竟學起吹口哨。剛開始困難重重,經常前來拜訪的鼻竇炎,讓我的口哨聲慘不成調。父母聽見總是碎念:「女孩子家吹什麼口哨!」還好,自主意識強烈的我,繼續利用騎腳踏車上下學的路上,和在校園獨自漫步的時段不斷偷偷練習。
到台中上大學後聲帶略有好轉,終於想辦法矇混進合唱團唱二聲部,但吹口哨已成為生活樂趣的一部分。當時才二十歲左右的我,絲毫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周日清晨,我喜愛沿著附近河川散步吹口哨;晚上吃過餐食,在校園的蜿蜒小徑上、在蟲鳴、風聲及細碎的月下樹影中,我一樣會吹起浪漫熟悉的曲調。
當時民風純樸,走在少有燈光的街道上,為了避免嚇到暗夜中的路人,我常會利用口哨聲彰顯自己的存在。
如今幾十年過去,眉毛鬢髮早已斑白,聲帶當然更形同破鑼,唯一不變的只剩口哨聲。忙於家事時,口哨聲常為我生活中的枯燥時段添上喜悅與活力;來到戶外聽到鳥鳴,我更會盡力模仿眾鳥的音律,以輕快或低沉的口哨回應。
鳥兒聽見陌生的口哨,常會疑惑地暫停啼叫。接著生性好奇的白頭翁、很有領域觀念的小卷尾、喜歡比試的家八哥以及成群的麻雀,甚至會陸續飛到附近的電線上、牆頭邊,歪著頭觀察我這個怪人,接著更多的鳥鳴會從群樹的各個角落出現。雖然有打擾之嫌,但能與自然界中認識的或不認識的生命互動,真是讓我當下心花朵朵開。
有次出遊,正逢候鳥在台灣南來北往的過境季節,走在山中小徑上,樹叢中意外傳來陌生的鳥鳴。我抬頭四處逡巡,終於找到那隻站在高枝上的嬌客,萬分興奮的我立刻饗以聲聲口哨和一次次的熱情揮手。
渾然忘我之際,一句「你好你好!」忽然從迎面蹦了出來。對方興奮地揮了好幾次手後,才面露尷尬地發現,我打招呼的對象,竟然只是枝頭上的一隻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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