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堤／女力的背後

搭捷運時，會經過一處市場，算是個早市，下午一兩點就收得差不多，再晚些就恢復沉寂，靜到讓人懷疑上午的喧囂和熱鬧似是幻覺。

這天下午三點多，我一如往常經過市場要去搭捷運，遠遠便聽見女人的斥罵聲，在寂靜中顯得特別響亮。待我愈走愈近，赫然發現罵人的正是我常光顧的菜攤老闆娘，被罵者是個中年男子。雖然我常光顧這菜攤，那位男子卻從未見過。

男子像做錯事的小孩，乖乖挨訓，接著老闆娘可能是氣不打一處來，抄起掃把往男子身上痛打了好幾下，他也不敢吭半聲。

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刻意放慢腳步，想聽聽老闆娘在罵什麼。內容大概是男子不停向地下錢莊借錢，老闆娘拚死拚活做生意，要替他還債這類事，且是惡性循環，才使老闆娘愈說愈氣、動起手來了。見老闆娘罵得忘我，完全無視旁人的存在，我不禁陷入沉思，心頭也沉甸甸的。

這個菜攤其實生意一向不錯，然而老闆娘臉上少有笑容，經常板著臉。大家喜歡強調的「以客為尊」、「顧客至上」，老闆娘顯然不吃這一套，導致我每次跟她買菜都戰戰兢兢，深怕不小心踩到她的紅線。那為什麼老闆娘的態度不佳，客人還是願意上門呢？價錢便宜是主因，在萬物齊漲的時代，能省就省，老闆娘的態度不是我們這些主婦的首要考量。

在這個菜攤，無論是開車、送貨、卸貨、鋪貨，都是老闆娘一人親力親為。以前我參加山區服務隊時，隊長告訴我們：「在山服隊，女人要當男人用，男人要當牛馬用。」那是在克難環境下不得不的要求。可是現在時空背景不同，老闆娘真的是把自己當男人在用，我曾看她一人將整簍的高麗菜搬下車，也看她將一整箱的白蘿蔔抬上貨車，簡直是神力女超人；雖然她賣菜的態度不佳，但是她的認真和獨當一面，卻讓我深深佩服。

今天意外見著的這一幕，我忽然替老闆娘感到難過和不捨，如果可以，誰不想跟其他有餘裕的頭家娘一樣，就坐在收銀台等著收錢，還可以跟客人說笑幾句，豈不輕鬆許多？但顯然現實環境不允許，她必須自立自強，因為旁人不知的背後，有個看似永遠都填不平的錢坑。

「女力」是令人欽佩、讚嘆的一個詞，多希望所有女力的背後，都是在提升自我的生命價值，創造屬於自己的人生豐華，而不是在替他人作嫁，不得不做出各種選擇。我不知菜攤老闆娘的想法為何，僅是以我一個外人的角度觀看，這樣的女力，讓人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