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英／抱抱奶奶

在「抱抱奶奶」之前，兩歲的小多蜜一直都是說「奶奶抱抱」。自她從「爬蟲類」進化到會跑會跳，帶她出門像女王微服私訪體察民情，一路上不停跟天空中變化多端的雲朵打招呼，和迎面而來的小貓小狗揮手示好，遊走人間，不亦快哉。走累了，便把頭一仰，兩手舉高高，呼喊著：「奶奶抱抱。」那撒嬌耍賴的神情讓人無法抗拒，隨從奶奶也只好任她予取予求。

年初，我被診斷腰椎骨刺壓迫到小腿神經，有時痛到寸步難行，有時又可活動自如，醫生千囑咐萬交代不可提重物，十二公斤的小多蜜就是我日常生活中不可承受之重，出門前得跟她約法三章：「奶奶腳痛，不能抱蜜蜜，要自己走。」兒子平常也不時對她耳提面命：「在外面不可以讓奶奶抱喔。」她點點頭，一副深明大義的樣子，不知實際上理解了幾分？

好幾次在公園玩樂，消耗了過多體力，小短腿疲憊不堪，醞釀罷工，她抬起臉來看看奶奶，小嘴喃喃自語：「奶奶腳痛，不能抱蜜蜜。」沿路自我鞭策，中途數度蹲下，以近乎哀求的口吻問道：「抱一下下，好不好？」我狠下心來不肯通融，她也就知難而退，乖乖讓我牽著走回家。果然是個信守諾言的小小女漢子，本想她若堅持到底，我便勉為其難破一次例也無妨，總不至於讓病情加重吧。

某天在家時，她突然放下故事書，屁顛屁顛地跑過來，撲倒在我懷裡，兩手緊緊圈住我脖子，改口說「抱抱奶奶」。我怔住了，沒人教她這麼講呀，既然不能「奶奶抱抱」，那就「抱抱奶奶」，小腦袋瓜居然還能舉一反三，看來沒有白疼她。

有人說，夫妻之間能牽手時就不要放手，小貝比也是，他們一下子就長大了，能抱在懷中的時間不會太長，所以要好好把握。可惜奶奶因骨刺作祟，力不從心，平白喪失了這大好機會；不過多虧蜜蜜一語驚醒夢中人，從今往後，讓蜜蜜抱緊奶奶也一樣，雖然角色互換，最後都是殊途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