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媽媽/那男人等了我三十分鐘

聯合報 編劇媽媽
那男人等了我三十分鐘。圖/喜花如

阿孺有個特質(或稱:毛病),就是他提出要求時,一定要「使命必達」(或稱:未達目的絕不罷休)。那天晚上九點多,我累了,催孩子上樓洗澡,怎麼叫都叫不動,索性不管,自己上樓。

這時,阿孺喊:「媽媽,牽手──」是的,他要已經爬上三樓的我折返回一樓客廳,跟他手牽手上樓。「我、才、不、要!」剛剛三催四請叫不動,憑什麼喊一聲我就得回頭伺候?我是母親,不是丫鬟。就著樓梯通道,我喊著拒絕,他喊著牽手,來來回回,餘音繞梁。阿孺爸被吵得受不了,要阿孺自己上樓,阿孺不要。我鐵了心不屈服,自顧自地洗澡、進行睡前活動。

半小時後,整間屋子好安靜,阿孺還是沒上樓。我想著,好小子,就是不肯自己上來,鐵定在樓下睡著了。我從樓上往樓下客廳偷看,看到阿孺爸在躺椅睡著了、看到宸宸在沙發睡著了,但,阿孺呢?

沒看到人?又這麼安靜?該不會跑出去了吧!我急忙衝下樓,赫然看見阿孺安安靜靜、睡眼惺忪地站在一樓樓梯口,見到我時,露出淺淺累累的微笑,甜甜地說:「媽媽,牽手。」他在等我,他等到了。我和他手牽手上樓,幫他洗好澡,阿孺沾床就睡。晚上十點多,早過了就寢時間,我看著他熟睡的臉,心裡備受震撼,這兩歲多小小的身軀,哪裡來的力氣撐著等我?是毅力?是倔強?是堅持?還是拗?我不知道。這一回合,我不會稱之為誰輸誰贏,我對我的孩子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接下來好幾天,我腦中轉著關於「等待」的議題。想起阿孺一歲時,剛有行為能力又非常不受控,簡直是幼獸,很磨人。我常鼓勵自己,也鼓勵我的好隊友宸宸:「我們一起耐心等待,等待阿孺變成人類。」好長一段時間,我總覺得是我在等孩子,等孩子吃飯、等孩子睡覺、等孩子出門、等孩子長大。我拿我最寶貴的時間,來換取另一段生命的成熟;卻忘了,有多少時間,其實是孩子在等我。「媽媽陪我玩。」「等一下。」「媽媽我肚子餓了。」「等一下。」「媽媽……媽媽……」「等一下……」想著想著,我終於明白,關係與陪伴,其實一直是互相等待的狀態。

我把時間給你、你把時間給我,於是,我們明白了自己在彼此生命中的比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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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書寫為生命找出路的人。 本名洪嘉均,雲林人,國立中央大學企管系畢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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