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錄盛／遲到的刈包

千禧年末，夜幕低垂，冷風徐徐吹，細雨斜斜飛。主管在公司附近的雲城餐廳設宴辦尾牙，同時宴別三位被解職的同事，感謝大家長年來的辛勞及對公司的貢獻。

所服務的部門，全盛時期全省有十二個辦事處、一百多位同事，因產業興衰，經縮編數回，人數已從一百、八十、二十，來到了七位，成為微型單位。這天過後，則只剩一將軍、一軍官、一士官與一上兵，不過並非弱殘，而是業界精銳，平均個人貢獻值仍是全公司第一名，只是無奈部門獲利總額未達公司預期，從老闆的最愛轉為老闆的最礙，最想裁撤的單位。

八人一桌，八種滋味在心頭。主管：「唉，又宴別一批好同事。」賦歸人甲：「這下輕鬆啦，返鄉抱孫，過自己想過的生活。」賦歸人乙：「服務多年被資遣，中年再找工作不易，虧大了。」賦歸人丙：「等待已久的日子終於到來，可以回家當老闆娘了。」陪客：「幸好我已調到別單位。」倖存者丁：「留之無味，走之可惜，但還是留下來好一點點。」倖存者戊：「今日賦歸之他，就是明日之我，戒慎恐懼。」倖存者己：「留之我幸，走之我命，隨緣。」

佳肴酒水滿桌，不見同事盡興而食、豪情而飲，但見恭敬舉杯感恩感謝、真誠敬酒釋前嫌，或不捨乾杯說再見。

尾牙是台式感恩節，往年都是年度豐收後的歡樂時刻，老闆對員工有感謝，員工對老闆有期盼，常以勞資盡歡收場。這天沒長官講話，沒來賓致詞，也沒有抽獎，更遑論餘興節目，只是一場冷清的宴會。

大家在風雨中互道珍重，增添微微的離愁。臨別，主管站在餐廳門口，與同事一一握手話別，並送每位同事一盒包裝精美的知名刈包禮盒。遲到的刈包，總算帶來一點尾牙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