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瑪／啣髮築夢的小燕子

她吸引我的第一眼是那頭長髮，髮色如墨，髮量如瀑，美極了。身高不及一百二十公分，髮長卻占了身驅快一半。天氣極熱，為何不紮辮子，只用髮帶束著？每次到操場跑步，眼光總是不由自主追尋那小小的身影和那頭飛揚長髮。

許是移情作祟，兒時貪玩沒耐性的我，老是一邊綁著頭髮一邊哭喊著：「我不喜歡長頭髮，我想跟弟弟一樣。」自此，頂著一頭阿哥哥直到小學畢業。髮禁的年代，清湯掛麵的及耳短髮伴隨著國中、高中，讀著瓊瑤小說，眼巴巴地盼著望著，早日擠進大學，一圓長髮飄逸的美夢。

穿著白襯衫牛仔褲，手抱一本原文書，流瀉一匹黑緞般的長髮，走在落葉紛飛的大學校園，是當年考大學的動力。奈何細軟髮質加上髮色偏黃、髮量不多，別說飛瀑了，連小馬尾都不成氣候，終究是長不成書中女主角的經典髮型，直長髮對我而言，等同於天生美人。

那日，見她的髮被馬櫻丹樹叢勾住，急忙上前將纏住的髮絲輕輕解開，這麼美麗的髮可不能扯斷。隨口問：「小朋友，妳的頭髮好長，留幾年了？」她伸出五隻短短的手指頭回答我：「五年了，我還要繼續留喔。」圓溜溜的黑眼珠有抹堅定。

我驚訝地問：「已經這麼長了，還不夠啊？」「我要把頭髮捐給因為化療掉光頭髮的小朋友，做成假髮送給她們，媽媽說長一點比較好。」她一臉認真地回答，儼然是個小大人。

原來如此，難怪她老垂著一彎長髮，不綁也不編，根本是在養髮。接著再問：「頭髮那麼長，是媽媽幫妳洗頭、吹頭髮嗎？」她語帶驕傲地回：「我每天都自己洗自己吹，因為這是要送人的東西，所以要好好愛惜，頭髮不可以有分岔。」

小女生不等我開口繼續說：「阿姨，我有三個同學跟我一起留頭髮，她們也要捐，可是還比我短。」遠遠跑來幾個小朋友，其中兩個的頭髮已經及背。對她們招了招手，「嘿！妳們也要捐髮做善事嗎？」羞澀地點點頭，一溜煙又都跑開去玩了，柔細的髮絲滑過我的指尖，引來陣陣悸動。「我們來玩躲避球。」遠遠傳來小女生的尖叫聲。

民初才女林徽因曾為她的小孩寫過一首詩：「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在操場跳躍歡唱的小燕子，啣髮築夢，用妳的髮織出一方友情天地，妳是人間小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