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薇／田野調查好好玩

聽說很多文字創作者是喜歡獨處勝過群聚的I人？對田野調查和訪問陌生人有心理障礙？這題問我就對了，我最喜歡田調聽故事啦。開啟一個新故事之前，我通常會先決定故事的主題與題材，所謂主題，就是你想拋給世界的問題；所謂題材，則是作品運用的主要元素。在我的創作經驗中，決定主題和題材並沒有固定的先後順序，有時候我想做某一個主題，就去找適合的題材進行田野調查，有時候則反過來，因為在田調的過程中獲得啟發，所以重新修正主題。例如在寫清潔隊職人故事前，我就清楚知道自己想朝職災的方向前進；而另一個山難搜救職人故事，則是採訪中發現許多消防員有PTSD（創傷後壓力症候群）的問題，從而調整了故事的核心。

真正出門執行田調之前，資料蒐集是必備的功課，舉凡相關的書籍、新聞報導、網路評論、YT影片，甚至是招募簡章和各種圖面，我都會分門別類收集整理好並且讀過，把疑問記錄下來。如果有出門取材的機會也別放過，例如記者會、演講和座談會，通常能獲得更專業的知識。許多人有難以跨出第一步、尋找田調對象的困難，我通常會厚著臉皮多方詢問朋友，藉由複雜的人際網絡尋找適合的受訪者。還記得我的第一次田野調查，正是透過朋友層層牽線，文學獎出版作品成為我的底氣，讓朋友願意替我擔保。缺乏底氣也沒關係，誠懇和禮貌絕對是不二法門，即便是臉書陌生拜訪，只要勇於開口就有機會。我時常覺得，台灣最美的風景是人，這句話說得一點都沒錯。大部分人得知創作者為了成就某一本書或一齣電影、電視劇，有採訪的意圖，都很樂於分享自己的經驗和生命故事，至少我遇過的受訪者皆非常慷慨。

約好受訪者後，我會先做點簡單的研究，讓對方在面對面時知道我是有備而來，而非亂槍打鳥，我認為避免問出隨便都能google到答案的問題是基本禮貌，也是一種尊重和自重。再者，對受訪者有基本認識也有助於提出更深刻的問題，才不會浪費彼此的時間。要出發囉，攜帶伴手禮是我個人的習慣，不必太昂貴，一盒餅乾或一杯咖啡都能展現誠意。我曾經帶著太陽餅深入梨山採訪泰雅族部落耆老，基於文化背景的差異，更必須提醒自己尊重傳統信仰，注意入境隨俗。這裡分享一個小撇步，遇到我沒有把握的提問，我會很誠實地告訴對方，不好意思請原諒我的無知和無理，我真的很好奇，請對方在方便的範圍內為我解答。倘若對方只是閒聊時忍不住想講，事後很明確地提醒我不能寫，那就必須抱持同理心和道德操守，不可用的材料就不要用。和田調對象建立信任關係，請對方幫忙介紹更多受訪者，整個資料庫就建立起來了。

整個田野調查中，我們到底在追尋什麼呢？其實，體制、法規、標準程序、事發經過等硬邦邦的知識都是其次，我相信，編劇、作家和記者的田調目標完全不同，若說記者在採訪過程中追尋的是真相，小說家和編劇追尋的就是情感。每次聽故事聽到潸然淚下，渾身起雞皮疙瘩，我就知道，我找到最珍貴的東西－－「能引起共鳴的情感」了。兩個靈魂的互相理解，正是我熱愛田調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