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詩琴／村落守望鳥

車子駛入馬來西亞吉蘭丹村落的小巷前，九十歲高齡的黃耆老指著路口木頭涼亭，說是百餘年前一名曾姓華裔經商有成，搭建涼亭回饋鄉里，供村民納涼。再經過一間地主爺廟，順著蜿蜒小路，終於抵達曾姓木造祖厝，但門戶緊閉，主人一家已搬遷到附近的水泥房子。

兩年前，我跟隨黃耆老探訪他早期進行田野調查的當地華人村落，這種高腳屋是當地傳統建築形式，若是華裔所屬，大門口則貼有中文對聯。眼前兩扇對開木門貼著兩張白色宣紙，質樸毛筆字寫著「永結同心」。

大廳祭拜祖先與神明，左右兩側分別為長輩與小輩的臥房。屋簷堆疊魚鱗般陶製屋瓦，木頭梁柱壁面斑駁頹朽，散發歲月淘洗的光澤。院子零落堆置過去醃製魚醬的陶甕，四周圍繞著雜木林，顯得有些蒼涼寂寞。

正要走到另一戶華人祖屋，一隻大鳥從草地上躍至香蕉樹，顯然被我們移動的身影驚嚇。大鳥頭部與尾羽均為黑色，翅膀是鮮明紅棕色，教我印象深刻。牠的俗名為褐翅鴉鵑（Centropus sinensis），身形最大可至五十公分，不善於飛行，常在地上覓食。台灣唯金門有牠的蹤跡，而根據黃耆老說法，吉蘭丹華人大部分是由泉州和金門地區遷徙南來。褐翅鴉鵑突然現身，似暗示著金門與吉蘭丹的淵源。

後來在海邊也曾遇過一隻褐翅鴉鵑，安靜佇立在低矮灌木注視著村落，一身沉穩的黑褐色羽衣與土地融為一體，伴隨海浪的永恆韻律。

一直致力於華人尋根歷史、成立吉蘭丹華人文物館的黃耆老，於2024年十月安詳離世。曾姓祖厝門口的「永結同心」，或是他一生志業的寫照，永遠與這塊土地齊心同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