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樵/活過

聯合報 文/遺樵

按了門鈴,前來應門的是已屆八十高齡的老父親。

他顫抖著雙手,一見到我就止不住的涕淚縱橫。我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只能一直握著他顫顫巍巍的雙手。

1994年4月26日華航名古屋空難,他的獨生女兒在該班機服勤。那班飛機搭載了271名乘客及機組員,在日本名古屋機場降落時不幸墜毀。264個生命隕落,是台灣航空史上最嚴重的空難。

我當時在一個慈善組織工作,隨著社工進行慰訪,此後我便經常獨自去探望兩位老人家。

幾次前往,外省退伍軍官的老父親總會撐著他的禮貌與精神問我:「喝茶嗎?」老母親則如枯萎多年的枝葉,時常蜷縮在沙發上,身體語言像在表達「多想可以就此消失」。

空難發生後的一個月,我前往探視兩位老人家,離開前穿好鞋子走到玄關處,瞥見一封開封的信,信紙上夾著一撮髮絲。老父親見到我注意到那封信,霎時崩潰大哭:「你看看,今天才收到的信,女兒不知道什麼時候把頭髮送去做什麼髮質檢驗,人都走了,還收到她的髮質通知……」

我抱著心碎的老父親,忍不住淚眼模糊。看著客廳裡他寶貝女兒數張甜美燦笑的相片,還有幾張依偎在父母身旁的合照,生前死後的世界,在相片定格的那一剎那全然重疊。

當年還年輕的我,不斷探尋生命的答案。而那撮髮絲,至今仍在我的腦海裡,是活過的意義,像幽幽的雲霧一般。

記憶藏寶圖 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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