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秋停／帶狀疹去復來

「帶狀疱疹由水痘帶狀疱疹病毒引起，兒時得水痘痊癒後病毒仍藏神經節，年紀增長或免疫下降時復發，初似輕微感冒，不易與其他疾病區分，之後皮膚出現單側帶狀集聚性紅疹並出現水泡，易引發皮膚潰爛，甚至蜂窩性組織炎……」

網路及電視不斷出現相關的駭人提醒，之前亦曾聽聞親友罹患此疾，而旁人的痛苦不易理解，只有親身經歷，才知實際情形。

神鬼交鋒，惡劣紅疹初次上身

如海流中出現貝殼或像林中生出特殊荊棘，讓人驚異的紅疹自皮層浮出，沐浴時手指隨著水流拂過，潛藏的憂慮化成具象。病毒結出的果子如浮雕、似點字又像電碼，引爆神鬼交鋒機緣。

那疹子盤據皮膚便不退守，似自體內射出的子彈，鑲嵌皮層成為詭譎裝飾，予人身體變異的不祥之感。帶狀疱疹被視為體弱徵兆，諭示自體免疫系統機能欠佳，一次發病生理狀況便呈現一次低谷。

第一次罹患帶狀疱疹是在確診紅斑性狼瘡後兩年，當時服用睦體康（免疫抑制劑），加上工作壓力造成免疫力低下。一天發現尾椎外層皮膚出現一顆顆硬疹，至皮膚科診所後轉診醫院，確定為帶狀疱疹。

醫師開了口服抗病毒藥物，提醒我生發的位置接近泌尿系統，可能影響排尿，囑咐要多喝水免得傷腎。服藥第四天，紅疹逐漸乾涸黯沉，患部如堅硬鱗片，似惡靈強賜的醜陋貼布，不知何時才能撕下來？深切感受那自神經傳來的刺痛感，自患部連至筋脈，如針刺亦像被尖利嘴喙啄咬……

連續吃了二十一天特效藥，並減少免疫抑制劑用量。粗大紅疹逐漸消腫，然後結痂，如蛇蛻皮般逐漸脫落。期間解尿順利，神經痛日漸緩解，病情經兩、三周便得控制。厄運偶爾找上我卻未施以最強力道，我幸運逃過一劫。

之前聽說帶狀疱疹得過便得免疫，事實並不如此。過兩年（2019）參加新加坡醫療實驗，滴劑注射後不久，身體又不對勁。免疫系統出錯，始料未及的病變層出不窮，我注重養生、簡單生活，仍難避免帶狀疱疹襲擊，令人遺憾的是它總在我最不希望時發生。

愛河邊的印記，最不希望的發病時機

那回難得出遊，晚餐後與H於愛河邊散步，河上映出粼粼波光，岸上咖啡座沿河排列，遊客相對暢談，歌手悠揚演唱，我挽著H的手臂，心情很是愜意。罹病後生活屢遭考驗，腳鐐手銬重負，身心俱疲，連H也跟著受罪。那晚我們夜宿國賓飯店，把握它即將走入歷史的紀念。天候微涼，風吹剛好，我的腳筋輕鬆，走路一點也不吃力。岸邊散布遊河旅客，人間溫情傳送，我們隨興走著，H擔心我不舒服，我告訴他：「我好得很。」兩人閒步至便利商店買了無糖豆漿便回飯店。

沖浴時觸摸到右大腿內側有密集硬疹，頓時心驚感覺不妙，暗自祈求上天不要開我玩笑──帶狀疱疹千萬不要再來，尤其勿在這時候！愉悅蒙上陰影，窗外燈光迷離，河畔閒情感覺有些遠。不想告訴H我的擔憂，懷著心事入睡，希望天明時紅疹已經消退。

隔天醒來，趕忙察看腿側狀況，紅疹陣容仍然堅強並未退去。待離開飯店車駛上高速公路，我便告訴H這件事。四輪繼續前奔，兩日歡樂成為記憶，下台中交流道H將車直接開往醫院，回到我們的生活日常。

幾年時間醫療進展，健保規定時有變革。這回特效藥只需服用一星期，病程於是縮短了。

帶狀疱疹一次次纏身，我未老先衰，經常遊走於免疫紅線，特效藥發威，猙獰紅疹消退，凸起逐漸平整。一次病毒上身留下幾點，刺青般描繪生命印記。體能是因、疹為果實，由因生果，回溯近期帶狀疱疹的發作狀況，便可理解生理情形。而氣候寒暖體能強弱變異，存留體內的病毒何時會發作，任誰也不敢說。

年前身體又有異狀，幾番猶疑後趕忙就醫，醫師判定這回不是帶狀疱疹，建議我乾脆施打疫苗。注射完後從此是否便能高枕無憂，只能交由命運與時間解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