粼粼珍妮/同理心
通訊軟體普及後,家裡的電話已經很少響了。在這為數稀少的響聲中,僅有約十分之一來自親友,其餘盡是詐騙集團、選舉拜票、電訪與推銷。
一直以來,我耐心對待這些非親友的來電,因為想當年自己也在不得不撥出的電話中吃了不少閉門羹。人嘛,總是有同理心的。
大二寒假,同學的表姊參選縣議員,招兵買馬,工讀生待遇奇好,我也搶下一個名額,每天早上和同學一起被塞進廂型車,載往各處。我們上車打屁,下車踏破鐵鞋發傳單,幾天下來,不免叫苦連天。正當疲憊不堪時,同學表姊說要留兩人另派工作,我雀屏中選,內心喜悅奔騰。
新任務是電話拜票(當年還沒有語音),動動嘴皮子,看似很輕鬆。表姊給了幾疊名冊--更精準地說,其實是她舞蹈教室學生各期繳費收據存根。見面都有三分情了,何況是曾經的老師?所以拜票對象鎖定學生家長。「這是縣議員候選人登記第○號○○○的競選總部……」我照稿試念,台語發音,表姊很滿意。正式上場前,她交代各期名單會有些重複,打過的電話應該有印象,就別再打了。「好。」我言不由衷地答應下來,滿腦子疑惑,這是人腦做得到的事嗎?
第一疊名冊順利完成,第二疊開始卡關,偶爾會被對方告知已接過相同拜票電話,第三疊後情況逐漸失控,有些阿嬤一接起電話直接高分貝怒吼:「已經敲過足幾擺,拜託毋通擱敲啊!」喔,我很抱歉,我也不想這樣啊!沒想到鐵腿人生還不夠慘,踢鐵板人生才教人吃不消。還好後來姊姊轉介另一份打工,把我從滿是鐵板的小房間拯救出來。
晃晃悠悠過了些年,我已是兩個孩子的媽。小兒子是個愛哭的孩子,哭聲宏亮且持久,時間以小時為計算單位。
一天,他又哭得慘烈,沒有逗點,更看不到句點,電話鈴聲響起,我一手抱著襁褓中的他,一手接起電話。從哇哇哭聲間隙斷斷續續拼湊出來電者是先生的學妹,情商借款,我據實相告,目前手頭緊不方便,順便詢問學妹出了什麼事,她只體貼地說:「小孩在哭,妳先去照顧他吧。」
晚上趁小兒子暫時化身天使,抓緊時間打電話關心學妹,對方一頭霧水,說根本沒打過電話來。那麼,白天打來的是誰?
小兒子出生那年正值詐騙集團風起雲湧,每隔幾天就能接到一通詐騙電話,且技倆不斷推陳出新,佯裝熟人借錢是其中一種手法。只是詐騙集團竟也會因小娃兒的哭聲棄守職責,可見同理心足以改變人類行為模式。
突然發現,家有愛哭郎也非壞事,哭功一流的兒子,這次眼淚沒白流,成功擊退詐騙集團,算是小兵立大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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