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淳之/飼養日記
我喜歡飼養生物。
如果把人分為「喜歡」和「不喜歡」養生物兩種,前者的特徵是什麼?看著超袖珍的食玩「飼養日記」,浮現了自幼探索的命題。日本昆蟲學會理事、出版過數十種飼養書(從昆蟲、兩棲、爬蟲、飛禽、水生,應有盡有)的木村義志,回顧四十多年的「飼養人生」,回答了我的疑問。
他說,這種人:「似乎可以說出許多合理理由,但真正動機不過是出於內心需求。」「衝動終究是源於自私,為了這份衝動,總是會導致犧牲。」「遇上死別非常悲傷,發誓不再重蹈覆轍,但不覺身邊又出現了新的。」
是不是有點可笑窩囊?這也太準確!完全就是說我。
我(或者,我們這種人),幾乎都從童年就開始飼養,從小對活躍的小生物感興趣,為了親近或救護帶回家,絞盡腦汁尋找容器、翻閱資料確認食物、裝網打洞流通空氣、騷擾大人幫忙協助……一切的一切,都源自對生之好奇與欣喜。
「飼養日記」彷彿我的童年和小生命廝混的「寫真集」。曾不斷撫觸兔寶寶的絲滑皮毛,也為胖嘟嘟的甲蟲驕傲不已,讓牠們保持蓬勃生機,是我每天起床的動力。家裡的蝴蝶、蚱蜢、螳螂、鍬形蟲、小鳥、鬥魚、烏龜、兔子……若是生機旺盛,族群豐盈,總得意自己的巧手妙計。
但小生物壽命比人短太多,最終,牠們總是會死。看見掙扎求生、油盡燈枯的過程,總是痛哭流涕;卻也被逼著凝視生死、寬心放手,然後懷疑永遠學不會,沒有習慣的可能。
從「飼養日記」,回憶「飼養人生」,檢視與小生命交會的時光,可以說:為了找出躲藏的小生物,讓我成了福爾摩斯;為了讓生物活下去,讓我成了南丁格爾;為了看開生物離去,讓我成了小宗教家。這些小小活物,以自身的演示,跳出一支精采的生之舞,在我的周遭閃耀著熠熠光輝。
時至今日,我會養的,都是有把握能好好照顧的了。親近自然之心不變,只是學會了壓抑激情、遠觀關切。但交織著光明幽暗,投入熱情的深邃,讓燃燒過的我,溶入骨髓的體會。
希望,終究能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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