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夏/外婆給我買玩具
我的Switch遊戲機是外婆給我買的最後一個玩具。
當時正值疫情期間,人人瘋搶遊戲機和口罩,所有電商只要一上架,肯定被「秒殺」,接到通知回家奔喪的前一天,我無神地刷著網頁,竟然被我搶到一台Switch。我和弟弟妹妹嘖嘖稱奇一致認為這是外婆的神蹟,「到時候要輪流玩?」四十幾歲的我們,彷彿變成十幾歲。
「阿嬤,我們真的可以在靈堂打電動嗎?」背離禮教實在不放心,在停靈處我看著外婆遺照擲硬幣靈界通訊,兩枚五十塊沒有猶豫:正反、正反、正反,連續三次「允杯」。阿嬤到底喜歡人多熱鬧,兒孫願意群聚,這是她最後大方給出的寵溺吧?
動物森友會是一款祥和的角色遊戲:無人島的開墾計畫,邀請動物島民一起居住,造橋鋪路開商店博物館,打造烏托邦樂園,沒有鬥毆砍殺的劇情,最殺生的概念是捕蟲和釣魚,我想在佛菩薩面前不至於太失禮,只是直到現在,聽到動森的開機音BGM就會帶入靈堂前南無阿彌陀佛的旋律。
外婆從小幫我買的玩具都很酷,國小時我在高雄大立百貨看上一尾擬真假蛇,心心念念非常想要。不立刻買給我的理由是那條假蛇所費不貲,大概可以買兩仙Mattel的芭比。而我知道那個玩具有一天終將會是我的,只是需要師出有名,約莫一個月後的段考,我拿著幾科滿分的考卷和成績單,自行去和外婆「申請」我的第一名禮物,爸爸知道我的行徑據說翻了無數個白眼:果然金孫不是叫假的,從頭到尾沒有人承諾要買給我,但是我就這樣得到了。
假蛇太逼真,我纏在脖子開心回家,逼真到我搭船回旗津的路上,路人小姐都彈開,帶去學校玩,老師也不想沒收,只是後來我發現蛇真的很難融入扮家家酒的劇情,不但不能炫耀,甚至還令我沒有朋友,所以漸漸被我冷落,然後就忽然不見了;多年以後母親與我坦誠,她實在非常害怕蛇,某次趁我上學把那尾蛇拿去丟掉,丟的時候,手還在發抖,因為那條蛇連鱗片都做得很逼真。
外婆啟程的時間和外公遠行差不到三個月,禮儀公司說,通常這樣的情形,紙厝就免買了,夫妻同住一間就好。只是頭七祭拜儀式,擲筊詢問,遲遲跋不到允杯,大舅拉著我上場,還是「擲無筊」。不知是哪個聰明的兒孫想到:難道外婆是不開心沒有自己的房子嗎?
果然,正反、正反、正反,不囉嗦又出現了。
我們選了一棟紙紮歐式典雅三房,隨屋附地契、女僕、管家、司機。紙寵物不要,外婆一向討厭狗和貓,一度還看到型錄裡有紙紮Switch遊戲機,像不久前她買給我的那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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