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夏/二看

聯合報 騷夏

「有空和我去二看嗎?」

我的人生在買了房子以後忽然常有這樣的邀約,「二看」顧名思義是指「看第二次」,也就是買方看了第一次有進行考慮,想約再看一次房子。「二看」的陣容理應會出現決定是否出手的關鍵人物,當然也會需要一如像我這樣的角色:助陣的菜雞。想要買房的是我同學,她帶著母親,另外還請了曾經當房屋仲介的表哥上來一起看,一字排開,生旦淨末丑都有,各司角色職能。

看別人買房子,我抱著「增廣見聞」的心情去賞屋,房屋物件是人事時地物的黃金交叉,房仲通常都會先娓娓道來屋主的故事:「屋主是台南人,預售就買了,沒有貸款,是買給她女兒的,你們看這個裝潢和客變(指「客戶變更」,也就是請建商在不影響結構安全的前提下變更格局),買的時候沒想過要賣,要不是生了小孩得換大空間。」

仲介講房的語氣不帶花腔,優勢和劣勢都有分析,這棟樓是怎樣的地?買這裡和買隔壁差別是什麼?隔壁又正在蓋什麼?遠方又是什麼科技園區還是重劃區。或許這也是另一種話術,油腔滑調模式面對我們這組人馬恐怕不合時宜。這是相對的,我們知道賣方的來歷,我方想買房的緣由和背景大概也摸個七七八八了?

我自知是很外圍的人,是時候也要擔任音效組了:「哇!原來這一棟藏在巷子裡之前都沒注意耶。」「離捷運站很近沒錯,但是會不會很吵?」算是替心裡喜歡也不太好「喜形於色」的同學「贊聲」一下。

當然也要拿出「尋找威利」的精神:「這裡有裂痕?」「隔壁看起來有養貓,我看到窗邊有放貓跳台耶,鄰居是做什麼職業的知道嗎?」「樓高是挑高多少?真的有三米二嗎?」「怎麼有水管的味道啊?沒有單層排氣嗎?」身為菜雞,我就是一直發出聲音就好。

「好了,我要回去煮飯了,你們慢慢看。」同學的母親的起手式,宣告「二看」上半場結束。

仲介也舉重若輕地暗示,他下午還有幾組要帶看:「這邊,資料也印出來訂成一本了,你們再討論。」通常「二看」看到的資料已經不是一張A4資料卡,可以看到房子的權狀謄本、土壤液化潛勢查詢、整棟樓近三年交易實價登錄,厚厚一疊像是升學考試的學習歷程。

中午在同學家吃,終於輪到表哥上場:「看你想出多少錢買啊?」表哥賊笑。

「以前那一區,有個糖果工廠,每次經過那裡空氣都有甜甜的味道,工廠門口布告欄會公告今天是什麼口味?星期一是草莓、星期二是葡萄、星期三是橘子……果然是外地人才會在預售的時候就敢買啊!」

「而且沒有貸款,台南人果然很有錢。」

「查到了查到了!我抓到五年前的實價登錄了!」表哥按著計算機算出持有成本價,包括課稅、房屋仲介費、代書費……他推測出成交價區間,又看看目前屋主的開價「是個畸零的數字」,他大膽推測,屋主應該「急著賣」。仲介說的背景故事就當成背景音樂聽聽就好。

「看來可以從成本價加五十開始喊。」而且不用先給仲介斡旋金,用「不動產買賣議價委託書」也可以出價,一樣有法律效力。

看房像是一齣自己下去演的舞台劇,每句若有似無的台詞,背後都有意義,吃瓜的我,今天又大開眼界,我果然還是菜雞。

騷夏

騷夏saoxia,高雄人住在台北,雇主是兩隻貓。東華大學創作與英語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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