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平/草地

聯合報 文/馮平

花季開始後,割草機也就啟動了。

住斜對面的詹姆斯已把草地割了,每年只要他動身割草,大家就知道是時候必須跟上去了。這日,裊晴絲的春光下,從車庫裡拖出冷藏一個冬季的割草機,使了勁拉動引擎,一下兩下三下。割草機噴了一口氣,好像被叫醒了,展了懶腰。再拉,一下兩下三下,動了。

前院小,後院大。前院的草地上,前屋主種植了一棵樹,今有兩公尺高,卻還不知道什麼名字。一日,潔西卡說,那樹叫crab apple tree。上網查出不少中文譯名,有的叫酸蘋果樹,有的叫花紅樹,有的叫沙果樹,有的叫野山渣樹。而附近有鄰舍種了櫻花樹,而且多是枝垂櫻。花季時,粉色的枝垂櫻如柳似瀑,相當壯觀美麗。

前後院的草,至少一周割一次,半小時內總能割完。但老實講,這草地並不好看,從尼爾家偷渡來的「雜草雜花」真不少。乍看挺惱人的,理智思想後,便覺:雜是自然,不雜多是人工。亞馬遜的叢林多雜!人不也這樣?幾乎沒有不複雜的人,每一種私慾都是一株雜草。人住在自己的雜亂中,歷經各種矛盾衝突,或許才能與自己和解,與人世和諧。

是啊,人事雜沓,接踵而來,已有頗長一段時間了。煩亂的思緒,不安的想像和壓力,像流刺網把人置在牢籠中。是以,正割草的時候,遂想起第一篇發表在北國的文章,就叫作〈草地〉。印象中,那是寫於2000年十月,而發表於隔月的《世界日報・副刊》。

那時候絕未想到,日後會一直住留於此,並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塊草地。寫〈草地〉的當年,草屑飛揚,遙想的是舊人舊事。如今白馬飛奔,再寫草地時,想的只能是母親,貓,當然也有自己。

〈草地〉會再標誌另一個新篇的開始嗎?

在草地正要瘋長的每一天,重啟人生的可能也將伸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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