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含氤/酒香‧酒鄉

聯合報 文/葉含氤

店員再三確認我是要原味酸奶,還是黃酒酸奶。我篤定地回:「黃酒酸奶。」

她從冰箱裡取出酸奶,解開上面的繩子,拿下裝飾的紙片,將瓶蓋打開,然後用量杯在架上的酒壺中取出約五十毫升的黃酒,倒進酸奶瓶中,接著用長湯匙迅速攪拌。拌均勻後再蓋上瓶蓋,放上紙片,繫上繩子遞給我。

這是我離開紹興前,吃到的最後一樣食物。

紹興,黃酒的故鄉,但我並不是為黃酒來的。行前,我在網路上看到有人吃黃酒棒冰,還對自己說:「我絕對不吃這種亂七八糟的怪東西。」說這句話時,忘記我常跟學生說的:「愈是絕對的命題,愈是有問題。」

果然,我掌了自己的嘴。

那日我在紹興逛明代藝術家徐渭的故居時,走過一間又一間的屋子,一面走也一面知道徐渭很愛喝黃酒,曾經因為黃酒而醉生夢死。我心想:黃酒究竟有什麼好呢?能讓徐渭癡迷成這樣?

大概是老天爺要教訓我的自以為是吧!走到某個院子時,突然聞到牆外飄進的一陣酒香,嬝嬝婷婷,優雅款款,一點也不像我在台灣聞過的紹興酒。那味道真的是香,我不禁抽鼻子用力嗅著,深怕錯過一絲一毫,都想隨這酒香而去了。當下我想到「醇」這個字。以前只識得這字的表面含義,但卻不曉得它的真正底蘊,如今聞到了這氣味,我總算見識到了,這就是「醇」。也不知道這香味從何處傳來,因為周遭只有博物館與常民住家,並沒有大型的製酒販酒處。

那陣酒香,醇厚有韻,是會勾人的那種。

當天很熱,從故居出來,我在鬧街的一間雜貨鋪想找冰棒吃,看見冰櫃裡很多黃酒冰棒,當然還有其他比較「正常」的冰棒。不過,在經過方才徐渭故居的嗅覺激盪,我猶豫著要不要買一支嘗嘗,但又擔心自己會不會咬一口就不吃了?正當我在買與不買間躊躇時,旁邊有位也是遊客的小姊姊對我說:「可以買,很好吃的。」我看她手上拿著一根已經吃了兩三口的冰棒,相信她所言不虛,也就拿了一支結帳。

這小姊姊看我聽從她的建議,走出店門時,喜孜孜地對她的同伴說:「怎麼覺得我像個推銷員。」

因為這位小姊姊,我吃了這項我曾經說過「絕對不吃的怪東西」。老實說,這黃酒冰棒還真是怪好吃的。後來幾天,我又嘴饞吃了好幾支。

黃酒冰棒對我而言,大概就是「解鎖」的意義。從那之後,我對黃酒的周邊商品全都改變了觀感。紹興街上有黃酒冰棒、黃酒奶茶、黃酒咖啡、黃酒酸奶,還有黃酒甜酒釀……總之只有你想不到,沒有你吃不到,彷彿萬物皆可加。要不是酒類不大容易帶回台灣,我還真想買一罈回來。

至於我為什麼寫這篇文章,純粹是因為早上醒來,突然好想吃黃酒酸奶。

閒話吃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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