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其蓉／最後一分，不是妳的錯

從網上扣下的球，掠過隊友攔網的手，彷若夾帶旋風般下墜得又猛又急，我伸長了手奮力縱身前撲……「嗶！」白球落地，哨音響起，記分板上標示「24：26」，比賽結束。鏖戰了這麼久才辛苦追上的分數，就在我手中失去了最後一分。

賽後，我們圍成一圈聽教練說話，大家的頭垂得低低的，不需轉頭看向鄰座隊友，從彼此緊靠著的不斷抖動的肩膀，以及拚命壓抑的啜泣聲，也能知道大家多麼傷心，我尤其自責，是我丟失了那最後一分，都是我害的！當年才十六歲的我，對於自己的失誤，哭得無法呼吸。

十年後，一群女孩低著頭，以我為圓心圍坐著。我初次擔任導師，這個班是在排球賽中頗有奪冠機會的一班，滿懷期待的女孩們卻在晉級四強時意外落選。隊長喃喃低語不斷道歉，自責沒有掌握好最後一分的發球，哭得淚流滿面；畢竟才高二吶，十六歲的年紀。

身為導師，看她們如此傷心，我得說些什麼鼓勵她們，在圓心裡猶豫著。

然後，我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隊長，最後一分不是妳的問題。」

而其實在我心中響起的，是十年前那天教練的聲音：「蔡蔡，最後一分不是妳的錯，也絕對不是大家的錯。現在妳們很難過，教練都知道。輸掉了比賽當然很可惜，但是教練覺得更可惜的是，妳們只看到了丟掉的分數，沒有看到自己和隊友拚盡全力得到的分數呢。」

教練接著又說：「妳們表現得很棒，但這就是比賽，有輸有贏，有些分數是該給人家的！妳們平時練習的成果都有展現了，教練覺得很驕傲。」

這是蔡榮作老師──時任南女排球隊教練，在比賽輸掉後對我們說的話，這些話，不僅安慰了當年的我，也對往後的我有著深深啟發，在某些時刻，教練的話語總不斷迴盪在我心中。

當生命中的挫折夾帶旋風來得又猛又急，不免還是被擊倒在地，「不是妳的錯」、「有些分數是該給人家的」，在一次次說給自己聽後，就擁有了每一次再站起來的勇氣。蔡教練教給我的，不只是球技，還有面對挫敗的勇氣，讓我受用至今。

從事教職的這十多年來，我仍繼續在教師的崗位上，把這些話說給我的學生聽。我學著教練的溫暖口吻，在學生們需要的時候，一次又一次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