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耀威/第一次去金門

聯合報 高耀威

沒多久前,第一次到訪金門。我對金門完全不了解,某天在長濱顧書店時,幾位從金門來的年輕人一邊逛書店,一邊熱情地分享飲食資訊,像是必吃小吃是廣東粥這件事,使我對金門莫名好奇。

從台南起飛大約五十分鐘即可抵達,當時台南天氣還算溫暖,沒想到那幾天金門降溫,我行囊裡裝著不合時宜的背心與海灘褲,腦袋帶著不切實際的想像落地。來載我們的租車行大姊,慣性地邊開車邊介紹沿途風景與金門景點。路上有些廣告標語會出現簡體字,抵達民宿後,也看到簡體字的安全警語,昔日戰地的矛盾,使人苦笑。

白天騎車在較為熱鬧的金城市區閒晃,憑著基本的方向感,隨便亂繞。我確定了預計探訪的書店位置後,不急著進門,僅在門外稍微窺探觀察,打算等晚上再訪,這樣一次可以感受到日夜兩種風情。四處探路途中,發現轉角處一間由老房子改造的西式餐館,今晚正巧是休假前最後營業日,當下決定就在此晚餐。暗自盤算了一下,擬定「晚餐後,就去拜訪營業到八點半的書店吧!」的入夜行程。這間開在中式老宅的西式小館,不僅食物好吃,更能將古韻強烈的老宅,藉著色調與線條,順勢地揉合出現代風格的美感。三月仍是金門淡季,店內僅一位客人,精心妝點的迷人小店,就等著我們這樣享受無人之境的客人上門(前提是,仍願意開門營業)。

晚餐後,去了書店,沒開,在門口徘徊張望,正要幫忙把「營業」的木牌翻過來時,老闆突然開門,讓我們進去。根據白天的觀察,來訪的大多是拍照、吃飯的客人,我到書店一心想買書,以不耽誤打烊時間的速度,挑好想看的書就到櫃台結帳。那一刻,幾乎可以感受得到,頭低低地在抄寫書名的老闆,內心發出歡呼聲。這當然是一樣身為經營偏遠書店的我,投射出的同理共鳴。

金城區雖稱不上走遍了,但內心已興起去別處看看的念頭。帶著至少去古寧頭走走的心情前往。不過,停好車,往戰史館的路才走到一半,就決定掉頭;突然提不起勁去緬懷「各說各話的戰爭歷史」。想去看海,海也經歷過那場戰爭,靜靜地一樣能啟人遙想。

趕在入夜前到金門另一邊的金沙,尋找一間民家印尼食堂。陽翟老街的門面,因為曾有電影拍攝的關係,大多是仿舊的搭景,仔細一看其實是表裡不一的,但終究成為拍照打卡的景點。遊走在夜間的老街找路,仿舊的門面襯托出更深的寂寥。繞來繞去找不到的印尼食堂,經一位等垃圾車的阿伯指引,總算找到。

一進門,首先直接是廚房,座位區就是自家客廳,坐在沙發等飯時,好像小時候放學去鄰居阿姨家,等人來接的心情。圍坐在一起的,還有食堂主人張阿姨的朋友,沒多久另一位印尼友人也來吃飯,遊客與鄰居共桌晚餐,畫面相當違和,但我好喜歡這樣的場景,也樂於聽他們閒聊私事。室內電話響起,是找其中一位鄰居,這樣的事也讓我相當愉悅。離開金門前的奇妙晚餐,帶給我意外的驚喜。這裡還有隱匿在某處的神祕召喚等著我。

高耀威

四十多歲的人,個人著作有《不正常人生超展開》,目前經營兩間店,一間是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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