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冠吟/愛的新樣貌

聯合報 文/劉冠吟
愛的新樣貌。圖/圖倪

小惠和小強都是我的朋友,以前大家還在同一間公司共事的時候,他倆就是令人豔羨的一對。小惠皮膚白皙,外型嬌俏可愛,是那種男性人見人愛、女性會多誇幾句的類型,加上開朗大方的個性,追求者多如過江之鯽。

可能因為異性緣太好,小惠的「公主病」很嚴重,接接送送隨傳隨到的待遇是基本的,約會的餐廳、大小節日的送禮等現實條件都要最高規格,還要能承受沒來由的脾氣、不可理喻的遷怒、異於常人的行程報備要求,凡此種種,都是跟小惠當朋友的時候看不出來的面向。

有次跟小惠聊到這件事,她坦承自己對愛情有各種想像,總喜歡設立一些門檻,讓對方挑戰及突破,相處過程愈困難愈有成就感,想像對方為自己披荊斬棘,彷彿就是愛的證明。小強是個哄妹高手,跟小惠在一起後,挑戰沒有最難,只有更難。熱衷戀愛的小強關關過,且表現得一次比一次更驚天動地,帶給周遭的男性同胞極大的壓力。

王子和公主沒有寫出一篇童話

婚後幾年過得如膠似漆,公主配上善於表現的王子,童話一般的組合羨煞眾人。只是,人生畢竟不是童話,現實結構中的問題慢慢浮出。王子小強真實人設不是溫柔體貼,而是超級媽寶。且王子配備了極為強勢的母后,生活中各種刁難,事事規範,連上完馬桶都不能立即沖水,要累積多人使用以後才可以一次沖掉。小強家的環境其實不錯,只是生活過度儉省慣了,長輩對於孩子生活也干預慣了,沉痾難起。

生了一個孩子的小惠,在當媽媽後百般配合。走入婚姻後,公主漸漸卸下防備,變成柔順乖巧的人。反觀婚後的小強,失去了戀愛的熱度跟衝勁,變得強勢且挑剔。我們知道小惠一直都過得不太好,她嘴上不說,但小強的嘴可不牢。各種耳語在朋友圈中流傳,大家都覺得,以小惠這種嬌弱又愛面子的個性,絕對不願意也沒能力離開這段婚姻。

正當大家以為,小惠就要重演弱勢女子困在不幸福婚姻中的老套劇本,過著無窮忍耐的生活,卻在疫情漸漸散去的這些日子裡,小惠也撥雲見日了。令人驚訝的是,小惠果決地把整片婚姻的霧霾撥開,離了婚,帶著孩子自己過生活。這個離開的成本並不低,為了取得監護權,小惠付出很多,除了非常消耗精神的溝通之外,小強跟她要了很多錢,才達成讓出監護權的協議。

愛的樣貌其實很日常

聽小惠分享離婚的過程,我對她的決心跟毅力感到敬佩,許多人在面臨夫家的種種刁難都會知難而退,更別說是一向柔弱的小惠。小惠說:「我以前覺得,一直刁難對方,讓對方努力去證明他愛我,是一種愛的樣貌,是戀愛的價值,但真的結了婚、過生活、面對種種困難後,才明白攜手克服人生中的困難,才是愛的樣貌。」

小惠擦去眼角倔強的淚水,繼續說著:「也是很後來的後來,我才發現,鼓勵自己突破那些束縛,好好地愛自己,更是愛的樣貌。」這些一字一句,即使飽含著淚水,都是小惠花了十年,一步一步走來的痕跡。

感動跟心動只是一時,陪伴跟堅持才是一輩子,戀愛中的跨欄賽,就像煙火,絢爛但短暫,曾經我們都以為炫目就是愛的樣貌,那確實是愛中的糖分,卻不是愛的全貌。在面對人生各種折磨的時候,公主終究學會了脫下自己的禮服,帶上自己的武器跳上自己的馬,奔赴更好的未來,不再為難自己,也是愛的一種樣貌。

人生相談室 劉冠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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